序章 泥土里的青铜钥匙
林深蹲在巴格达博物馆的修复室里，鼻尖萦绕着亚麻布与薄荷茶的气息。面前摊开的不是普通的泥板，而是一块来自尼普尔的祭祀铭文残片，边缘刻着模糊的楔形文字：阿卡德的雄狮，恩利尔选中的牧者，萨尔贡，他的足踪踏碎了七座城邦的傲慢......
玻璃展柜外的射灯突然闪烁，林深伸手去扶倾斜的台灯，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等再睁眼时，腐草混着羊皮的气味钻进鼻腔，身后传来骆驼商队的铃铛声，头顶是倾斜的泥砖屋顶，几缕月光透过天窗，在地上投出交叉的网格——这是苏美尔人特有的天地之眼图腾。
醒醒，小祭司！粗粝的手掌拍在林深肩头，裹着羊皮的老祭司眯眼打量他，你守了三天三夜的圣泉，该换班了。
林深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粗糙的亚麻短袍，腰间系着褪色的羊毛绳。手边的陶碗里盛着半凉的大麦粥，远处圣泉的水声潺潺。这不是博物馆，林深穿越了。更惊人的是，三天前他翻到的那块泥板，此刻正躺在祭司的木箱里，上面多了几行新刻的字：今日圣泉边拾得迷途者，目生异光，或为神谕。
第一章 弃婴与月神庙
林小深的穿越初体验是在月神南纳的神庙里当杂役。老祭司恩基杜说他是被沙漠之风送来的迷途羔羊，但更可能的真相是，他误打误撞闯入了某个考古现场的时间裂缝——毕竟三天前他还在研究乌鲁克的月神崇拜。
圣泉旁的草棚里，林深第一次见到那个后来被称为阿卡德之王的孩子。
他被裹在染成靛蓝的羊毛毯里，放在月神祭坛下的石台上。晨雾未散时，恩基杜用铜镊子夹起一块刻着萨尔贡（意为真正的国王）的泥板，声音发颤：牧羊人在河边捡到他，脐带还连着胎盘。这名字......是母亲留下的？
小萨尔贡不哭不闹，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祭坛上的月牙雕像。林深蹲在草棚外偷看，见他用胖手指抠着毯子边缘，把脱落的线头缠在手腕上——这个动作后来他见过无数次，当他攥紧权杖或战矛时，同样的习惯会让他显得既威严又带着孩童般的固执。
去给他送羊奶。恩基杜把陶杯塞进林深手里，记住，用月桂枝蘸过泉水再喂。
羊奶温热，小萨尔贡却扭头避开。他的目光越过林深，落在祭坛后新立的泥砖墙上——那里不知何时被刻了一行歪扭的楔形文字：南纳的选民，将统治两河。
林深倒吸一口冷气。恩基杜凑过来看，脸色骤变：这是......苏美尔古文字？可牧羊人不识字啊！
孩子的母亲始终没出现。恩基杜说她可能是游牧部落的女奴，因触犯神谕被处死。但更离奇的传说是，有支商队见过个戴青铜面具的女人，抱着婴儿跪在月神庙前，留下泥板后消失在沙漠里。那泥板上的名字，正是萨尔贡。
在月神庙的七年里，萨尔贡的成长像株倔强的椰枣树。别的孩子学诵经时，他在帮厨娘揉面团；祭司们争论星象时，他蹲在井边观察蚂蚁搬家；当小祭司们背诵《吉尔伽美什史诗》时，他总在问：如果恩利尔和恩基吵架，谁会赢？
他会自己成为新的神。林深鬼使神差接了话。恩基杜正往泥板上记祭祀用的大麦数量，闻言笔杆一抖：胡说什么！
萨尔贡却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星子：林深，你说对吗？
林深这才惊觉自己用了本名。在这个时空，他是来自遥远东方的书吏林深，负责整理月神庙的贸易账目。而萨尔贡，这个被遗弃的牧羊人之子，已经开始用超越年龄的敏锐，撕开苏美尔城邦表面的繁荣。
第二章 园丁的铲子与王者的眼光
十二岁那年，萨尔贡被送到马里城邦的大园丁乌图姆手下。表面看是安排个出路，实则是月神庙不愿再养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乌图姆的园子在幼发拉底河畔，种着亚述的雪松、埃及的纸莎草，还有从印度河运来的香料植物。
种树和治国一样。乌图姆用修枝剪敲着萨尔贡的肩膀，根要深，枝要展，该剪的要狠。
萨尔贡的手很快磨出茧子。他会在暴雨前把最嫩的树苗移到背风处，在干旱时带着奴隶挖暗渠引河水。有一次林深发现他在给一棵断枝的无花果树包麻布，轻声说：它会活的，我要让它结最大的果子。
像你想成为的国王那样？林深递过水袋。
他抬头笑，汗珠顺着下颌滴进衣领：林深，你看这些植物。雪松长在高山，纸莎草生在沼泽，可它们都在这个园子里生长。为什么苏美尔的城邦就不能？
这个问题像颗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此时的苏美尔，乌鲁克、拉格什、乌尔、温马，每个城邦都奉自己的保护神为尊，为了争夺灌溉权和商路打个不停。萨尔贡在园子里观察的，或许不只是植物的生长规律。
十七岁那年，他救了商队首领的女儿塔什卢姆。当时沙漠劫匪突袭，萨尔贡用修枝剪挑落为首者的面罩，抄起火把冲进敌群。事后塔什卢姆说：他挥舞火把的样子，像在指挥军队。
塔什卢姆成了他的妻子。婚礼上，乌图姆送他一把镶嵌青金石的铜铲：种出能让所有城邦都结出果实的树吧。
萨尔贡握着铲子的手微微发抖。林深知道，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第三章 驯马者与王的影子
萨尔贡二十岁那年，命运的转折来得毫无预兆。
他在马里城结识的奴隶贩子带来消息：基什城邦的老王去世，新王卢伽尔扎吉西正在招募侍从。乌图姆叹气：那是条危险的路，可总比困在园子里强。
卢伽尔扎吉西是当时苏美尔最强大的君主，自称天下四方之王。他的宫殿建在基什的高台上，墙壁嵌着天青石，庭院里养着从埃兰运来的狮子。
萨尔贡的职位是御马监。他每天清晨五点去马厩，给每匹马刷毛、喂燕麦，观察它们的步态。三个月后，他能闭着眼听蹄声分辨出哪匹马受了伤。
你在训练军队。有天深夜，林深在马厩外撞见他给战马钉马掌，每匹马的脾气，都是你的士兵。
他锤子砸得更重：卢伽尔扎吉西以为我是个只会喂马的蛮人。可你看这匹黑马（他抚摸着马颈上的烙印），它曾经抗拒所有骑手，现在只认我。就像那些被压迫的城邦......
林深捂住他的嘴。月光下，他的脸因激动而泛红，你是在基什王的宫殿里。
但他没停：林深，你知道为什么苏美尔人建那么多神庙？因为他们害怕混乱。可卢伽尔扎吉西用武力建立秩序，却比混乱更可怕。他要的不是统治，是吞噬。
那天之后，萨尔贡开始在马厩的泥墙上刻楔形文字。不是祷词，不是账目，而是他观察到的各城邦兵力部署、粮仓位置、商路走向。有些符号是林深从未见过的，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自创的密码。
第四章 象征的破灭与王权的诞生
变故发生在萨尔贡二十六岁那年。
卢伽尔扎吉西要进攻拉格什，命萨尔贡率五百骑兵探路。出发前夜，萨尔贡在马厩找到林深，眼里跳动着林深从未见过的火焰：林深，这是我的机会。
他打开藏在草料堆里的皮袋，里面是串青铜护符——那是他七年来攒下的所有积蓄，从奴隶市场买通了三个基什军的百夫长。他们恨卢伽尔扎吉西的暴政，愿意跟我走。
黎明时分，五百骑兵没有开赴拉格什，而是调转马头直扑基什王宫。萨尔贡穿着卢伽尔扎吉西的铠甲，举着他的权杖，高喊：基什的王已经死了！真正的王在你们中间！
守卫们愣住了。趁这空隙，他的亲信打开了侧门。等林深赶到时，王宫广场上已经竖起了萨尔贡的旗帜——那是他在月神庙时就设计好的，一只握着闪电的鹰，脚下踩着七条蛇（象征被他击败的七个城邦）。
我宣布，萨尔贡站在王宫台阶上，声音因激动而沙哑，从今往后，不再有基什王、乌鲁克王，只有阿卡德的萨尔贡！阿卡德，是两河之间的土地，是所有苏美尔人的家园！
广场上先是一片死寂，接着爆发出欢呼。奴隶们扯下项圈，商人抛起帽子，连祭司们都捧着月神像跪下来——他们等这个能终结城邦混战的领袖太久了。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卢伽尔扎吉西从拉格什前线赶回，带着三万大军。双方在底格里斯河畔的达腊萨战役展开决战。
林深作为随军书记官，记录下那场改变历史的战斗：萨尔贡把骑兵分成三队，一队正面佯攻，两队绕到敌后切断补给线；他亲自带着敢死队冲击敌军中军，青金石装饰的铜铲砍断了卢伽尔扎吉西的战旗。
萨尔贡指着战场上飘起的阿卡德旗帜，那是我们的树，终于要枝繁叶茂了。
第五章 帝国的泥板与永恒的王
萨尔贡建立阿卡德帝国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庆功，而是命林深主持编写《阿卡德法典》，并在泥板上刻下：奴隶逃亡者，窝藏者断手；商人欺诈，罚没一半财产；农民欠税，可用劳役抵偿......
为什么这么详细？有次他看着林深刻泥板问。
因为苏美尔人受够了随意的统治。林深停下刻刀，卢伽尔扎吉西用武力，你要用规则让他们心服。
他大笑，把铜铲插在地上：林深，你比我更懂如何做一个王。
他的征服仍在继续。军队渡过波斯湾，打到埃兰边境；商队沿着他开辟的王家大道，把阿拉伯山的木材、阿曼的铜器运到美索不达米亚。阿卡德语成了帝国通用语言，泥板学校里，孩子们同时学习苏美尔语和阿卡德语。
晚年的萨尔贡喜欢坐在宫殿的露台上，望着底格里斯河。他说：我小时候在圣泉边，总觉得自己在看时间。现在才明白，我是在时间里刻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陵墓建在阿卡德城的月神庙旁，陪葬品只有那把青铜铲和一块泥板，上面刻着：我，萨尔贡，牧羊人之子，曾放牧牛羊，如今放牧城邦。愿我的子孙记住，王权的根基不在神坛，而在泥土里。
尾声 泥板上的回响
当林深再次站在巴格达博物馆的修复室，手中的泥板突然发出温热。那是萨尔贡的最后一块泥板，原本缺失的部分不知何时补全了：来自东方的书吏林深，你见证了王权的诞生。记住，所有的伟大，都始于一个不愿向命运低头的孩子。
窗外的底格里斯河依旧流淌，林深仿佛又听见那个牧羊之子在圣泉边说：我会让两河之间的土地，开出最美的花。
历史从不是冰冷的泥板，而是无数个像萨尔贡这样的人，用热血、智慧和永不熄灭的野心，在时间的长卷上写下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