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乾八年冬,蒙古乌兰察布盟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阿古拉的母亲琪琪格正忙着收拾转场的行囊。毡房里,阿古拉抱着那本双语格致课本,小声问:“娘,转场去西坡,俺还能上学吗?”
琪琪格摸了摸儿子的头,眼里满是无奈。自从陈九郎建了罕达学堂,阿古拉每天都盼着去上课,可草原的规矩是“逐水草而居”——天凉了,羊群要去西坡的背风处过冬,再待在原地,羊群会冻饿而死。之前已有不少牧民转场,学堂里的孩子走了一半,阿古拉要是再走,这学期学的东西怕是要忘光了。
“娃,放羊比上学重要,等明年春天回来,再跟陈先生学吧。”琪琪格把课本塞进毡包,语气里满是歉疚。她不是不想让孩子上学,可家里就靠这群羊过活,阿古拉得帮着赶羊、捡柴火,哪有时间天天去固定的学堂?
这样的困境,陈九郎早就看在眼里。592节新建的五所学堂,才三个月,辍学率就飙到了40%,去回访时,牧民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转场赶不上学堂”“娃要帮家里干活”。陈九郎坐在毡房里,看着外面飘雪的草原,突然有了个主意:“既然学堂不能动,那咱们就把学堂‘装’在车上,跟着牧民转场!”
他立刻带着团队动手改造马车。选了两辆结实的蒙古勒勒车,第一辆车厢里钉了木架,分层放着双语课本、小水车模型、玉米种子,还有打包好的教具——用羊毛裹着的铁铲、刻着蒙古文和汉文的木杆(教认字数用),甚至还有几块透明的冰(准备教“水的三态”用);第二辆车厢的两侧能向外翻开,铺上木板就成了课桌,车厢里还垫了厚厚的羊毛毡,孩子们坐着不冷,角落里放着个小炭炉,既能取暖,还能烧热水。
“这叫‘流动学堂’,牧民转场到哪,咱们就跟到哪!”陈九郎拍着改造好的马车,对巴图笑着说。巴图围着马车转了两圈,摸着车厢里的羊毛毡,忍不住点头:“九郎兄弟,你这法子好!既不耽误娃上学,也不耽误牧民放羊,真是说到俺们心坎里了!”
转场队伍出发那天,两辆流动学堂的马车跟在羊群后面,格外显眼。阿古拉牵着母亲的手,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生怕它跟不上。到了西坡的临时毡房区,陈九郎立刻把第二辆马车的木板翻开,摆上课本,喊着:“孩子们,上课啦!”
第一个上午,陈九郎教的是通用语和“识别可食用野草”。他先在黑板上写“草”字,用蒙古语念“?????”(音译“哈尔达”),再拿出几种晒干的野草,告诉孩子们:“这种开小紫花的,叫‘沙葱’,能当菜吃;这种叶子宽宽的,叫‘芨芨草’,有毒,不能让羊吃……”
下午,他带着孩子们去附近的山坡实践。阿古拉很快就认出了沙葱,还挖了一把给母亲做菜。琪琪格尝着沙葱炒羊肉,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原来上学和放羊,真的能兼顾。
没过多久,一场大雪封了西坡的泉眼,牧民们只能靠融化的雪水做饭,可雪水里有泥沙,喝了总闹肚子。陈九郎看到后,立刻在流动学堂的炭炉上烧了锅雪水,又找了块干净的羊毛布当滤网。
“孩子们,看好了!”他把雪放进锅里,用炭炉加热,雪很快变成了水,“这是水的第一种形态,固态的雪;加热后变成液态的水;要是再接着烧,水会变成水蒸气,那是气态——这就是水的三态。”
然后,他把烧开的雪水倒进铺了羊毛布的陶碗里,泥沙全被滤在了布上,碗里的水清澈见底。“这样过滤后的雪水,喝了不闹肚子,你们可以教爹娘这么做。”
阿古拉学得最快,回家后立刻找了块羊毛布,帮母亲过滤雪水。琪琪格喝着干净的雪水,对邻居们说:“陈先生教的本事太有用了!以后就算泉眼冻了,咱们也有干净水喝,可得让娃好好学!”
从那以后,牧民们不仅主动让孩子去流动学堂,还会帮着照看马车——有人给车厢补羊毛毡,有人给马添草料,甚至有人把家里的干肉拿来,让陈九郎和孩子们当午饭。转场途中,流动学堂的马车成了队伍里的“定心丸”,孩子们的读书声混着羊群的叫声,在草原上飘得很远。
一个月后,陈九郎统计辍学率时,发现已经从40%降到了10%,入学率稳定在70%。牧民们给流动学堂起了个亲切的名字——“移动的格致屋”,还说要让朝廷多派几辆这样的马车来。
年底,陈九郎给胤宸递了奏报,里面详细写了流动学堂的运作情况,还附了一张画像:画的是雪地里的两辆马车,孩子们围着陈九郎看他演示过滤雪水,牧民们站在一旁,笑容温暖。奏报的末尾,他顺带提了一句:“转场至东乌珠穆沁旗时,偶见东海方向有异常云团,呈暗灰色,停留半个时辰后消散,因距离过远,未探明具体情况,后续将持续留意。”
此时的京城御书房,胤宸看着奏报里的画像,又看到“东海异常云团”的字样,手指轻轻顿了顿。他想起之前渔民报的“东海异象”,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却也没立刻声张,只是在奏报上批了句:“流动学堂成效显着,可筹备推广至西北戈壁;东海云团之事,命水师密切关注,勿惊扰百姓。”
夕阳透过御书房的窗户,照在奏报上“移动的格致屋”几个字上。胤宸知道,草原的教育问题,总算有了个靠谱的法子;可东海那边的隐忧,却像一根细刺,悄悄扎在了他心里。
而在蒙古草原的西坡上,陈九郎正带着孩子们在流动学堂里写通用语。阿古拉握着笔,在纸上认真地写“水”“雪”“草”,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马车——他想把这“移动的格致屋”,永远记在纸上,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