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的京城,春阳正好。户部水利司衙门外的旗杆上,明黄色的“钦命水利交接”旗幡在风里舒展,门前的石阶被洒了清水,连值守的禁军铠甲都擦得锃亮——这是康熙登基以来,首次亲自主持水利交通管理权的交接仪式,满朝关注。
衙署正厅内,官员们按品级列队站立,深色官服衬得厅中那抹浅蓝格外显眼。胤宸身着从五品的“青金石顶戴、蓝缎补服”,补子上的“鹭鸶”纹绣得规整,只是衣摆略长些,需微微提步才能不绊脚——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尚在抽条,却已端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站在历任水利官员的旧牌位前,脊背挺得笔直。
闻咏仪坐在观礼席的首座,浅紫色宫装外罩了层素纱,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时,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暖意。她想起去年运河修缮,胤宸捧着《秦代水经注》在工地上待了三个月,晒得黝黑,却硬是用“秦代分流法”解决了淤塞难题;如今他能接掌全国水政,不是靠身份,是靠实打实的功绩。
“陛下驾到——”太监的唱喏声打破厅内的寂静。康熙身着明黄常服,步履稳健地走进来,身后跟着周瑾之等几位重臣。他走到正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胤宸身上,语气带着期许:“自去年运河修缮,胤宸用古法解新困,又在通州试修新路,功绩可查。今日朕下旨,封胤宸为‘都水监丞’,总管全国水利、交通工程,地方府县人力、物资,皆可凭你令牌调动,无需层层报备。”
话音落下,厅内鸦雀无声。之前有人暗忖“皇子年幼,恐难当大任”,可一想起胤宸在运河工地上的日夜,想起他提交的《水利弊端疏》里条条切中要害的建议,便都收了疑虑。工部尚书出列躬身:“陛下圣明!胤宸监丞于水利一道有真才实学,臣等心服口服。”
胤宸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康熙递来的鎏金令牌,令牌上刻着“都水监丞”四字,入手沉甸甸的。他屈膝行礼,声音清晰有力:“儿臣谢父皇恩典!定不负父皇所托,不负天下百姓所盼,管好水利,筑好通途。”
“好!”康熙点头,“朕知你早有规划,今日便当着众臣的面,说说你的打算。”
胤宸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全国水利交通图》前,指尖点在图上的脉络:“儿臣拟了一份‘三年水利交通规划’,分三步走。第一步,修‘碎石公路’连接各省会——如今各省间多是土路,雨天泥泞难行,粮车、驿马常误时,碎石公路用‘特殊材料’筑成,抗压耐磨,雨天不滑,能让南北通途快上三成。”
“特殊材料?”站在后排的保守派大臣孙杰忍不住开口,眉头皱得紧,“历来修路多用石板或夯土,何来‘特殊材料’?莫不是纸上谈兵?”
胤宸早有准备,示意随从抬上一个木匣。他打开匣盖,里面放着块巴掌大的青灰色硬块,还有一张写着配方的素笺。“孙大人请看,这便是‘水泥’,是儿臣从古籍中寻得的秘方,用砂石、石灰石与水按比例混合烧制而成。”他拿起硬块递过去,“此料凝固后硬度远超石板,且成本比石板路低三成——儿臣已在通州试修了十里路,上月连降三日暴雨,路面无一处塌陷、无一处泥泞,驿马跑过比往日快了两刻钟。”
孙杰接过水泥块,入手冰凉,他用指甲划了划,竟没留下痕迹,又让随从取来小锤轻敲,硬块只发出沉闷的声响,丝毫未损。他脸色微变,却仍不死心:“通州地势平坦,若到了西南山地,这材料还能用吗?”
“自然能用。”胤宸指着图纸,“西南多山,可将水泥与碎石混合筑路,沿山势修缓坡,比传统栈道更稳固,还能节省半数工期。儿臣已让工部做过试验,水泥混合碎石后,能承受十匹马拉车的重量。”
厅内大臣们纷纷围过来看水泥块,有人忍不住赞叹:“此等好物,若能推广,真是民生之福!”周瑾之更是点头:“粮运若能提速,江南的粮调到西北能少损耗一成,对缓解军饷压力大有裨益。”
胤宸等议论稍歇,继续道:“第二步,疏浚黄河中下游淤塞段。去年河南饥荒,部分原因是黄河支流淤塞,夏涝排不出水、秋旱引不来水,儿臣计划用‘分流清淤法’,先修支渠分洪,再用铁耙船清理河底淤泥,三年之内,保黄河中下游无大涝大旱。”
“第三步,在江南建‘漕运调度中心’。如今江南漕运分散,各府粮船各自为战,常出现堵港、错期的情况,调度中心可统一安排粮船出发时间、停靠港口,还能建粮仓暂存粮食,避免粮船等港时粮食霉变——此举能让漕运效率提升两成,每年为国库节省损耗银五万两。”
三条规划说完,厅内一片赞叹。康熙听得频频点头,手指叩着案面:“此规划既利民生,又强国库,想得周全!周瑾之,即刻从户部拨银五十万两,作为启动资金,碎石公路先从京畿到江南的主干道修起,黄河疏浚从河南段先动,漕运调度中心选址之事,让胤宸与江南巡抚商议。”
“臣遵旨!”周瑾之躬身领命。
交接仪式结束后,官员们陆续散去,不少人主动找胤宸商议地方水利事宜,孙杰虽没上前,却也悄悄把水泥配方的素笺收了起来。闻咏仪走到胤宸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做得好,比母亲预期的还要周全。”
胤宸脸上露出一丝青涩的笑,不像在厅中那般沉稳:“是母亲之前提醒我,要带实物让大臣们放心,不然孙大人怕是还要追问。”他顿了顿,又道,“儿臣打算今日就去通州,把试点的经验整理出来,再调些工匠去江南,争取五月初就能开工修主干道。”
“去吧,注意身体。”闻咏仪递过一个布囊,里面装着干粮和伤药,“通州风大,晚上查工记得多穿件衣服。”
胤宸接过布囊,郑重地点头。他转身召来随从,让人抬上水泥样品和图纸,快步走出衙署。此时日头已偏西,阳光洒在他的蓝缎补服上,映出少年挺拔的身影。随从们牵着马,扛着木匣,紧随其后,车马扬起的尘土里,藏着新官上任的锐气,也藏着“水泥筑通途”的希望。
康熙站在衙署门口,看着胤宸的车马远去,对身边的太监道:“这孩子,有嬴政当年修驰道的魄力。朕倒要看看,三年后,这天下的水利交通,能变成什么样。”
闻咏仪走到康熙身边,望着远处的车马,轻声道:“胤宸说,他想让百姓‘雨天能走干路,旱天能浇良田,粮船不堵港,驿马不误工’——这也是臣妾想看到的。”
夕阳西下,水利司衙署的旗幡在余晖里泛着暖光。厅中那张《全国水利交通图》上,胤宸用朱笔圈出的“碎石公路主干道”“黄河疏浚段”“漕运调度中心”,像一条条即将苏醒的脉络,预示着一个更通畅、更安稳的未来。而此刻的通州,十里水泥路上,驿马正飞驰而过,蹄声清脆,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全国水利交通变革,敲打着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