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书房课后的炭盆依旧烧得旺,银丝炭的暖意裹着墨香,在殿内弥漫。胤睿收拾好《汉书·西域传》,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回景阳宫,而是走到正在整理兵书的胤禵身边,声音带着孩童的轻快:“五哥,你之前说,兵部的王侍郎教过你骑兵布阵,是真的吗?”
胤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自永和宫德妃叮嘱后,他虽不再跟胤睿争,却也按额娘的话,悄悄留意着他的动静。此刻听胤睿问起王侍郎,心里难免好奇:“是教过,怎么了?你想知道骑兵布阵?”
“想啊!”胤睿眼睛一亮,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我前几日推演战术,总想不明白准噶尔骑兵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听说王侍郎有准噶尔的骑兵训练手册,五哥能不能带我见见他,问问手册里的法子?”
这话正合胤禵的意——既能借着见侍郎,看看胤睿到底想干什么,又不用主动打探,免得被察觉。他点点头:“行,王侍郎今日当值,我带你去兵部衙门,不过你得跟我保证,只问训练的事,别乱说话。”
“我保证!”胤睿用力点头,脸上满是“孩童好学”的鲜活,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笃定——这正是他计划的第一步,借胤禵的人脉,接触兵部官员,获取准噶尔的核心训练资料,为闻咏仪后续的边疆奏折补充论据。
两人出了皇宫,坐马车往兵部衙门去。初冬的风刮在车窗外,带着沙尘的粗粝,胤睿却没心思看风景,手里攥着那本《汉书》,心里反复盘算着见到王侍郎该说什么——既不能暴露真实目的,又要让侍郎愿意拿出手册,只能靠“孩童好奇”和“康熙赏识”这两层掩护。
兵部衙门的正厅里,王侍郎正对着一份西北战报皱眉。他年近五十,穿着藏青色的官袍,腰系玉带,脸上满是风霜,见胤禵带着胤睿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奴才参见十四阿哥、五阿哥!”
“王侍郎免礼。”胤禵摆手,指了指胤睿,“是五弟想向您请教准噶尔骑兵的事,说您有训练手册,想看看。”
王侍郎的目光落在胤睿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前几日御花园沙盘推演,胤睿提出“西北三策”的事早已传遍兵部,康熙还特意叮嘱“多关注五阿哥的战术想法”。他笑着点头:“五阿哥聪慧,能想到从训练手册找突破口,难能可贵。手册确实有,是前线探子抄录的副本,阿哥若不嫌弃,可随奴才到偏厅看。”
偏厅的书案上,放着一本线装的手册,封面写着“准噶尔骑兵训练秘录”,纸页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王侍郎将手册递过来,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这手册里记了准噶尔骑兵的每日训练时辰、马术技巧,还有他们的‘速射法门’——奴才看了许久,也没琢磨透他们怎么能做到‘骑射连发’,阿哥若有心得,还望不吝赐教。”
胤睿接过手册,指尖轻轻拂过封面,心脏忍不住加速跳动——这正是他要找的关键资料!他翻开手册,快速浏览,目光停在“每日辰时练马术,午时练射术,戌时练夜行军”“骑射时需左腿夹紧马腹,右手拉弓快于常人三成”这几处,连忙用指甲在纸页边缘做了个细微的记号,以便后续抄录。
“多谢侍郎伯伯!”胤睿合上手册,脸上满是兴奋,“我之前总想不明白准噶尔骑兵为什么射得快,原来他们拉弓的手法不一样!还有夜行军,难怪他们能辰时突袭,原来是提前练过!”
这番话既符合孩童的认知,又点出了手册的关键,听得王侍郎连连点头:“阿哥说得是!准噶尔的夜行军和速射,正是他们的优势。可惜咱们的骑兵练了半年,也没赶上他们的速度,若阿哥能想出改良的法子,那真是朝廷之幸!”
“我会好好看的!”胤睿把手册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宝贝,“侍郎伯伯,这手册我能借回去看几日吗?看完就还回来,绝不让别人看见!”
王侍郎略一沉吟,想起康熙对胤睿的赏识,又看了看一旁的胤禵,最终点头:“可以,但只能借三日,且不可外传——这是前线探子用命换来的,若泄露出去,恐误战事。”
“我保证!”胤睿用力点头,抱着手册,跟着胤禵向王侍郎告辞。
坐马车回景阳宫的路上,胤禵忍不住问:“你借手册真的只是为了看训练方法?”
“当然啦!”胤睿眨了眨眼,故意露出天真的模样,“我想看看准噶尔怎么练的,咱们也跟着学,将来打他们的时候,就能赢啦!”
胤禵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只当他是真的为了推演战术,没再多问。
回到景阳宫时,天色已暗。闻咏仪正在书房整理边疆奏折的草稿,见胤睿抱着一本手册进来,连忙起身:“睿儿,这是哪儿来的?”
“母妃,这是准噶尔的骑兵训练手册!”胤睿关上门,压低声音,将手册递过去,“我借胤禵的关系,找兵部王侍郎借的,里面记了他们的训练时辰、骑射手法,还有夜行军的法子,正好能给您的奏折补论据!”
闻咏仪接过手册,快速翻开,看到胤睿做记号的几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的奏折里正缺“准噶尔骑兵优势的具体依据”,有了这本手册,“练轻骑速射营需改良拉弓手法”“控水路需防准噶尔夜行军运粮”这些策论,就有了实打实的支撑,再也不是“纸上谈兵”。
“做得好!”闻咏仪摸了摸胤睿的头,语气里满是欣慰,却又带着几分警惕,“不过这手册借了三日,得尽快抄录,还回去时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另外,借胤禵的关系这事,往后不要再提,免得被他察觉异常。”
“我知道!”胤睿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麻纸,“母妃,我现在就抄录关键内容,您看哪些需要重点记?”
闻咏仪指着手册里的“速射法门”和“夜行军路线”:“把这两处详细抄下来,还有他们每日的训练时辰,对比咱们清军的训练时间,找出差距,写进奏折里,这样兵部看了才会信服。”
书房的烛火跳动着,映得母子二人的身影格外专注。胤睿握着炭笔,飞快地抄录着手册里的内容,字迹虽稚嫩却工整;闻咏仪则在一旁整理奏折草稿,将手册里的信息一一对应到策论中,原本略显空泛的“练轻骑”,渐渐变得具体可行——“清军骑兵需每日加练半个时辰速射,改良拉弓手法”“在塔里木河沿岸设夜哨,防准噶尔夜行军运粮”。
抄录完关键内容时,已是深夜。闻咏仪将手册锁进书柜的暗格,又把抄录的纸张叠好,放进奏折草稿的夹页里,轻声说:“明日我让春桃把手册还给王侍郎,就说你看完了,有几处疑问,改日再向他请教——这样既不会显得急切,又能为日后接触留余地。”
胤睿点点头,靠在闻咏仪身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心里满是成就感——他不仅借人脉拿到了关键资料,还帮母妃完善了奏折,离同盟“主军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闻咏仪看着儿子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这孩子顶着五岁的身躯,却要像成年人一样谋划、布局,既要展露才华,又要藏住秘密,实在不易。可后宫与朝堂的路本就难走,有了这本手册的论据,她的奏折才能真正打动康熙,胤睿的“汉武之志”,才有机会一步步实现。
书房的烛火渐渐弱了,却依旧亮着,像是在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论据”,也守护着母子二人共同的秘密。而此刻的永和宫,胤禵正对着德妃复述今日见王侍郎的经过,却没提胤睿抄录手册的事——他虽留意着,却还没意识到,这本手册,将会成为景阳宫撬动西北战事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