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温情还没漫过石桌,变故便突然发生。胤宸刚演示完剑鞘的用法,见地上滚着颗方才宴席落下的糖人,便笑着跑过去捡;奶娘正低头抚平胤珩襁褓上的褶皱,嘴里还哼着轻柔的童谣——就在这片刻的间隙,一声清越的“噌”响陡然划破庭院的宁静。
奶娘手一抖,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放大——只见怀里的胤睿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胳膊,小小的身子往前倾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竟牢牢攥住了石桌上的小银剑剑柄。他小臂微微绷紧,藕节似的胳膊带着股稚拙却执拗的力气,竟真将那柄按成人比例缩小的银剑拔出了半截!
剑身出鞘的瞬间,夕阳的光恰好落在剑刃上,反射出一道冷冽的银光,与他泛着粉白的小手形成刺眼的对比。那剑本是尚方监按皇家规制打造,即便缩小了比例,重量也远超寻常婴儿能握持的程度,可胤睿不仅攥住了剑柄,还能稳稳将剑拔出半截,小脸上虽因用力涨得通红,却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
“小主子!快松手!”奶娘吓得魂飞魄散,伸手想去掰他的手指,却又怕伤了这金贵的小皇子,只能僵在原地,抱着胤睿的胳膊都在发抖。
更令人心惊的还在后面。剑身拔出的刹那,剑柄末端系着的红色剑穗竟毫无征兆地动了起来——此时庭院里无风,廊下的灯笼穗子纹丝不动,腊梅的花瓣也只是静静垂着,可那剑穗却似有了生命般,轻轻晃了晃,随后缓缓扫过胤睿的脸颊。
剑穗上的丝线细腻,扫过皮肤时带着微痒的触感,胤睿却没哭,反而眨了眨眼睛,攥着剑柄的手更紧了些。那剑穗像是察觉到他的反应,又轻轻垂落,随即再次扬起,慢悠悠扫过他的眉眼,反复数次,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娘娘!不好了!”庭院角落的两名洒扫宫女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声音抖得不成调,“娘娘!小皇子……小皇子竟能拔出皇上赐的银剑!那剑穗还……还无风自动!”
春桃本在廊下收拾碗筷,听见动静快步冲过来,隔着两步远便停住了脚——她看着胤睿手里半出鞘的银剑,再看那无风晃动的剑穗,脸色瞬间惨白,只能转头望向廊下的闻咏仪,眼神里满是焦急与无措:“娘娘……这可怎么办?要不要立刻传太医?”
一时间,庭院里的宫人都乱了阵脚。有想上前帮忙却不敢动的,有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的,还有悄悄往后退的,连刚捡完糖人跑回来的胤宸都愣在了原地,手里的糖人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也忘了去捡,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弟弟手里的剑,小脸上满是惊奇。
廊下的闻咏仪却比众人镇定得多。她放下手里的粥碗,缓缓站起身,裙摆扫过软榻的边缘,带出细碎的声响。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廊下望着庭院里的景象——胤睿攥着剑柄的认真模样,剑穗无风自动的诡异场景,还有宫人慌乱的反应,一一落在她眼底。
她心中了然,这定是胤睿“前世战将”命格的又一次显现。寻常婴儿连握物都不稳,他却能拔出远超自身力量的银剑;剑穗无风而动,或许正是他命格中自带的“锐气”与皇家宝剑的“威仪”相互感应的结果。这般异象虽骇人,却也印证了康熙对他“武将之姿”的期许,并非空穴来风。
“都慌什么?”闻咏仪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庭院里的混乱。她缓步走下廊阶,走到石桌旁,目光落在胤睿涨红的小脸上,语气温和,“胤睿,把剑给娘好不好?这剑太沉,你还小,握久了会累的。”
胤睿似听懂了她的话,攥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却仍没放开。闻咏仪便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指尖覆在他泛白的指节上,轻轻摩挲着:“听话,等你长大了,娘再陪你练剑,现在把剑放回去,好不好?”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她的触碰让胤睿安心,他终于松开了手。闻咏仪顺势将剑身轻轻推回剑鞘,“咔嗒”一声,剑鞘与剑身严丝合缝,那红色的剑穗也随之停止晃动,静静垂落在锦盒里,仿佛方才的异象从未发生。
直到剑被收好,奶娘才像是找回了呼吸,抱着胤睿的手仍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娘娘,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小主子他……”
“无妨。”闻咏仪打断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胤睿的头,小家伙似是累了,靠在奶娘怀里打了个哈欠,“这孩子天生力气大些,又对剑感兴趣,方才不过是孩童玩闹,没什么好惊慌的。”
她转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宫女,语气恢复了掌宫妃的威严:“都起来吧,不过是件小事,不必传得沸沸扬扬。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往外说,若让本宫听见半句闲话,仔细你们的皮。”
“是!奴婢们遵旨!”宫女们连忙磕头起身,低着头不敢再看石桌上的锦盒,快步退到角落继续洒扫,只是动作比刚才拘谨了许多。
春桃也松了口气,走上前帮着整理锦盒,小声道:“娘娘,幸好您镇定,不然方才真要乱了套。”
闻咏仪望着怀里渐渐睡去的胤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般异象,既是福气,也是隐患。在这后宫之中,太过特殊的孩子,往往会引来更多的算计。她轻轻拍了拍奶娘的胳膊:“把小主子抱回内殿吧,仔细照看,别再让他碰这些危险的东西了。”
奶娘连忙应下,抱着胤睿往内殿走。胤宸也跑过来,拉着闻咏仪的手:“娘,弟弟刚才好厉害,能拔出剑呢!”
闻咏仪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是啊,你弟弟很厉害,但你是哥哥,以后要好好看着他,别让他碰危险的东西,知道吗?”
胤宸用力点头:“儿臣知道了!”
夕阳渐渐沉入宫墙,庭院里的灯笼亮了起来,暖黄的光笼罩着整座景仁宫。方才的慌乱与异象似已被夜色抚平,可闻咏仪心中清楚,随着双胎逐渐长大,这样的“特殊”或许还会出现。她望着内殿的方向,轻轻攥了攥手心——无论前路有多少算计,她都会护着这三个孩子,让他们平安长大,不辜负康熙的期许,也不辜负这一世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