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日头,正烈得晃眼。午门的鎏金铜钉在阳光下泛着灼人的光,往来的侍卫刚换过岗,手中的长枪还带着晨露的凉意,就被一阵急促得近乎疯狂的马蹄声划破了宫城的宁静。
“驾!驾!——捷报!西北大捷!”
嘶吼声裹着风,从正阳门方向奔来。马上的士兵穿着染血的藏青铠甲,甲胄缝隙里还沾着戈壁的黄沙,脸上几道浅浅的刀疤渗着血珠,却挡不住眼中的狂喜。他手中高举着一面明黄色的“捷报”令牌,令牌边缘被马速带起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在一众灰瓦红墙间格外扎眼。
守午门的统领刚要喝止,看清令牌上的字,瞬间变了脸色,忙挥手让士兵打开侧门:“快!放他进来!直奔御书房!”
那士兵勒住缰绳,马蹄在青石板上擦出长长的火星,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却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抱着令牌就往宫城深处跑。他的脚步声沉重又急促,像鼓点一样敲在宫道上,引得路过的宫人纷纷驻足——能让传讯兵这般拼命的,定是天大的好消息。
消息像长了翅膀,比士兵的脚步还快。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西北大捷”四个字就飘进了各宫各院,连御书房外候着的小太监,都忍不住凑在一起小声议论。
此时的御书房里,康熙正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军报中,眉头拧得紧紧的。案上的青瓷茶杯早已凉透,茶水表面结了一层薄垢,他却顾不上碰一口。西北战事胶着了半年,准噶尔部的噶尔丹凭着熟悉戈壁地形,屡次袭扰清军粮道,前几日送来的军报还说“哈密岌岌可危,粮草仅够十日”,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如何调兵遣将,却始终没个万全之策。
“皇上,西北急报!”李德全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连门都没敢敲,直接掀了帘子进来,手里捧着那面染了尘土的捷报令牌,“传讯兵刚到午门,说是……说是大捷!”
“大捷?”康熙猛地抬起头,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得咯吱响,眼中瞬间爆发出亮得惊人的光,“快!把捷报拿来!”
传讯兵喘着粗气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捷报高高举过头顶:“启禀皇上!大将军图海按计行事,率轻骑从酒泉西侧戈壁绕后,避开准噶尔主力,直捣巴里坤粮仓,焚毁敌军粮草十万石!噶尔丹军因缺粮大乱,我军趁势收复哈密!此役仅伤亡两百余人,斩获敌军三千余,俘虏敌将五人!”
康熙一把抓过捷报,手指因为激动有些发颤,连看了三遍,才猛地将捷报拍在案上,放声大笑:“好!好一个‘迂回包抄’!好一个图海!更要夸的是胤睿这孩子——这战术,还是上月他在御花园跟朕说的‘避实击虚,断敌粮道’,竟真的成了!”
他站起身,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奏折,却浑然不觉。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低着头,能清晰地听到皇上的笑声里带着一丝哽咽——这是西北战事以来的第一次大胜,不仅解了哈密之围,更挫了噶尔丹的锐气,如何能不让人激动?
“李德全!”康熙突然停住脚步,声音洪亮如钟,“传朕旨意!”
李德全连忙躬身:“奴才在!”
“赏!给景阳宫重重地赏!”康熙指着捷报,语气斩钉截铁,“东珠一串,要十颗的,每颗直径必须足一寸五分,就得用去年松花江采的那批贡品东珠;江南云锦百匹,明黄、大红、石青这几样贵色都得有,让江宁织造局直接送进宫;再赏长白山十年老参二十支,燕窝五十斤,都是补身子的,给闻氏养胎用!”
他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还有胤睿!赏他和田玉‘小将军印’一方,玉料要最好的羊脂白玉,让内务府连夜刻好!再传旨,允许胤睿每日随御前侍卫习骑射,不必拘着宫规,朕要亲自教他兵法!”
李德全一边飞快地记着,一边忍不住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这赏赐的规格,简直是宠冠后宫了!东珠一串十颗,还是贡品,寻常妃嫔连一颗都难得;云锦百匹里还有明黄色,那是只有皇后和太后才能用的颜色,皇上竟也赏了;胤睿才多大,就给了“小将军印”,还能随御前侍卫习骑射,这分明是把胤睿当成未来的将才培养!
“奴才这就去办!”李德全不敢耽搁,捧着圣旨就往外走,还特意吩咐小太监:“把赏赐的箱子都摆得显眼些,敲锣打鼓地送到景阳宫去,让宫里的人都看看!”
午时的景阳宫,刚过了请安的时辰,闻咏仪正靠在软榻上看医书,春桃在一旁给她剥荔枝。院中的石榴花开得正艳,红得像一团团火,偶尔有风吹过,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平添了几分雅致。
突然,一阵响亮的锣鼓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太监的吆喝声,打破了庭院的宁静。春桃手一抖,荔枝核掉在地上:“娘娘,这是……谁家的赏赐这么大动静?”
闻咏仪放下医书,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今早她隐约听到宫人道“西北大捷”,想来定是胤睿的战术起了作用,皇上这是来赏她了。
果然,没过片刻,李德全就带着一群太监,抬着八个朱红漆金的大箱子,浩浩荡荡地进了景阳宫的院门。领头的小太监手里举着明黄色的圣旨,一路高喊:“皇上有旨——景阳宫闻氏接旨!”
闻咏仪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院中正中央跪下:“臣妾闻氏,接皇上圣谕。”
宫人们都围了过来,有景阳宫的,也有隔壁宫殿闻讯赶来的。低位嫔妃们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那些朱红箱子,眼中满是羡慕——谁都知道,这么大的阵仗,赏赐定然轻不了。而站在稍远些地方的惠妃,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捏着帕子的手指泛白,看着闻咏仪的背影,眼底满是不甘和嫉妒。
李德全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庭院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北大捷,赖大将军图海骁勇,更倚胤睿童子良策,此乃景阳宫闻氏教儿有方之功。特赏东珠一串(十颗,直径一寸五分)、江南云锦百匹(含明黄、大红等色)、长白山十年老参二十支、燕窝五十斤,以资嘉奖。另赏皇四子胤睿和田玉‘小将军印’一方,准其每日随御前侍卫习骑射,不拘宫规。钦此!”
“臣妾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闻咏仪叩首谢恩,声音平静,却难掩眼底的一丝暖意。
李德全亲自上前,扶起闻咏仪,脸上堆着笑:“闻娘娘快请起,皇上特意吩咐,这些赏赐都是给娘娘补身子的,您怀着龙裔,可不能累着。”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太监打开箱子。
第一个箱子打开,一串东珠映入眼帘——每颗东珠都圆润饱满,泛着莹白的光,在阳光下几乎能照出人影,直径确实足有一寸五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第二个箱子里的江南云锦,色彩艳丽,质地细腻,明黄色的那匹铺开时,像把阳光都织进了布里,看得周围的宫人们倒吸一口凉气。后面几个箱子里的老参和燕窝,也都是上等的品相,老参的须子完整,燕窝雪白无杂。
“娘娘,您看这东珠,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春桃捧着东珠串,激动得声音都发颤,“皇上这是把您捧在手心疼呢!”
闻咏仪接过东珠,指尖触到冰凉的珠子,却没有春桃那般激动。她抬头看向御书房的方向,眼神清明——圣眷越浓,她在后宫中的处境就越显眼,树大招风,宜妃、惠妃这些人,怕是更容不下她了。
这边景阳宫的热闹还没散,御书房里的康熙却还不放心。他想起闻咏仪怀着身孕,膳食上不能马虎,当即又传了御膳房总管进来。
未时的御膳房,正忙着准备各宫的晚膳,蒸汽缭绕,香味扑鼻。总管刚指挥着厨子给皇后的宫殿炖好燕窝,就听到小太监说“皇上传召”,吓得他连忙擦了擦手,一路小跑着去了御书房。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总管跪在地上,心里直打鼓——莫非是哪个宫殿的膳食出了差错?
康熙坐在龙椅上,喝了口热茶,缓缓道:“往后景阳宫的膳食,你要亲自盯着。每日按闻氏的口味准备,食材必须是最新鲜的,京郊皇庄刚摘的蔬菜、刚宰的鸡鸭,直接送御膳房,不许经过其他人的手。汤羹要炖足两个时辰,火候差一分都不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若是景阳宫的膳食出了半点差错,无论是食材不新鲜,还是火候不到位,唯你是问!”
总管连忙磕头:“奴才遵旨!奴才定当亲自把关,绝不让娘娘受半点委屈!”
从御书房出来,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召集御膳房的管事们,列了一份“景阳宫专属食材清单”。清单上详细写着“每日清晨卯时,京郊皇庄送新鲜蔬菜、鸡鸭各五只;辰时,江南漕运送活鱼十条;午时,内务府送新鲜水果”,还特意注明“全程由御膳房专人看管,每一道环节都要签字画押,不许任何人经手”。
夕阳西下时,景阳宫的庭院里,宫人们还在忙着整理赏赐。春桃捧着那串东珠,一会儿拿给闻咏仪看,一会儿又跟其他宫女炫耀,脸上满是欢喜:“娘娘,您看这东珠,戴在您身上肯定好看!还有那些云锦,做几身新衣裳,等您生产后穿,定能艳压后宫!”
闻咏仪靠在软榻上,看着庭院中渐渐落下的夕阳,手中摩挲着一颗东珠,轻声道:“春桃,你记住,圣眷是福,也是劫。皇上今日赏得越重,咱们往后的日子就越要谨慎。”
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宫墙,那里隐在暮色中,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宜妃的暗算还没过去,惠妃的嫉妒又摆在明面上,如今再加上这泼天的圣眷,她就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一步都不能错。
“往后无论是膳食,还是用药,你都要多留心。”闻咏仪看向春桃,眼神认真,“尤其是御膳房送来的东西,每一样都要先让小厨房的人试过,确认无误后,我才能用。”
春桃见闻咏仪说得严肃,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点头:“娘娘放心,奴婢都记着了!绝不让任何人害了您和小阿哥!”
闻咏仪轻轻点头,重新看向手中的东珠。珠子冰凉,却让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有皇上的圣眷,有系统的防护,还有腹中这个特殊的孩儿,她一定能在这深宫之中,护得自己和孩子的平安。只是她不知道,这泼天的恩宠,除了带来嫉妒和暗算,还会在不久的将来,为她和孩子带来一场更大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