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真人带着影煞,穿过层层叠叠的禁制与云雾,最终来到了后山一处极为幽僻之地。
这是一片巨大的悬崖,仿佛被一柄开天巨剑从中劈开,断面光滑如镜,直插云霄,故名“剑崖”。崖顶平坦开阔,却寸草不生,只有凌厉的剑气仿佛凝固在空气中,呼吸间都带着一股割裂感。此处灵气稀薄得反常,却有一种更为宏大、更为古老的威压弥漫在每一寸空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而在悬崖的最边缘,背对着他们,站立着一位青袍老者。
正是太上长老玄玑真人。
他站在那里,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削,但给人的感觉,却仿佛与这整座剑崖、与这片天空、与这方天地规则都融为了一体。他不是站在崖边,他就是崖,就是天,就是道!明明近在咫尺,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无法揣度的缥缈感。
玄诚真人到了此地,神色变得无比肃穆恭敬,他停下脚步,对着那背影深深一揖,语气谦卑:“师叔,墨影弟子带到。”
玄玑真人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仿佛亘古便存在于那里。
玄诚真人似乎早已习惯,行完礼后,竟不再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影煞(眼神中依旧充满了鼓励和期待),便悄无声息地转身,沿着来路退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云雾禁制之中。
偌大的剑崖之顶,顿时只剩下影煞,和那个背对着他、气息与天地合一的恐怖背影。
“噗通……噗通……噗通……”
影煞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崖顶显得格外响亮,如同擂鼓。随着宗主的离开,那股无形的、浩瀚的威压仿佛失去了唯一的缓冲,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他的神魂上!
这并非玄玑真人刻意释放,仅仅是他自然存在所散发出的场域。但就是这自然的场域,让影煞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万丈深海,四面八方都是无穷的压力,要将他的骨头碾碎,将他的魂魄压扁!他体内那点可怜的仙门灵气运转瞬间滞涩,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
更可怕的是,他深藏在识海深处的魔族魂核,在这股纯粹、浩大、带着天地正气的威压之下,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发出无声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崩裂!
完了……这威压……太可怕了!比魔尊带给我的压迫感还要纯粹和恐怖! 影煞脸色煞白,牙齿都在打颤,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稳,没有当场跪下去。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而对方,就是那席卷天地的风暴本身。
他现在无比后悔刚才没有直接自爆!在这种存在面前,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所有的演技,所有的伪装,在这种直达本源的威压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影煞低着头,浑身紧绷,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时而想着魔尊的任务,时而想着自己短暂而荒谬的卧底生涯,时而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遗言……虽然对方可能根本不屑于听。
就在影煞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威压彻底压垮,魂核即将暴露的瞬间,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压力,却如同潮水般,毫无征兆地……退去了。
不是消失,而是收敛了。仿佛狂风骤雨骤然停歇,虽然天空依旧阴沉,但至少不再有灭顶之灾。
影煞猛地喘过一口气,如同离水的鱼儿重新回到水中,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背对着他的身影。
玄玑真人,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面容依旧古朴平凡,眼神也恢复了庆功宴上那种混沌灰色的平静。但这一次,影煞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是真正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没有杀意,没有审视,没有探究,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就像一个人在看着一块石头,一棵草,或者……一把尚未开锋的剑。
“你,很好。”
玄玑真人开口了,声音平淡,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响在影煞的心底。
影煞:“???”
他愣住了,彻底愣住了。
很好?什么很好?我哪里好了?是伪装得很好?还是作为魔族细作潜伏得很好?您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啊?!给个准话行不行?!
这比直接的威压和杀意,更让影煞感到恐惧和……崩溃!
仙门卧底影煞,独自面对宗门最深不可测的存在。预期的审判没有到来,等来的却是一句意味不明、让他毛骨悚然的……
“你,很好。”
这班上的……领导的心思,比魔族功法还难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