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既决定暂留,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次日便让林冲带着,将梁山各处又细细逛了一遍。当来到新建的“讲武堂”时,他更是大感兴趣,非要进去听听这梁山是如何“讲武”的。
恰巧这日,并非林冲授课,而是裴宣在向一批新提拔的低级头目和巡察队员讲解《梁山新规》的执行细则与典型案例。裴宣声音平板,条分缕析,将张狂之事、刘唐之事一一剖析,强调法度威严,一视同仁。
鲁智深坐在后排,听得直皱眉头。他性情豁达,最烦这些繁文缛节,觉得江湖事江湖了,快意恩仇便是,何须如此锱铢必较?正觉气闷间,眼角余光瞥见讲武堂门口,不知何时倚着一条大汉。
那大汉生得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壮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他双臂抱胸,斜倚门框,面无表情地听着裴宣宣讲,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桀骜与不耐,仿佛一头被无形绳索束缚的猛虎。
鲁智深是何等眼力,一见此人,便知绝非池中之物,那股子剽悍凌厉的气息,竟不输于自己。他心下好奇,便挪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那汉子,洒家看你听得不耐,可是也觉得这鸟规矩忒多,憋闷得紧?”
那大汉闻声,侧头看了鲁智深一眼,见他虽是个和尚,却气势雄浑,眼中精光四射,知是高手,便也少了些戒备,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有力:“规矩若只为约束宵小,自是应当。若成了捆缚好汉的绳索,要来何用?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何须这许多条条框框!”
“哈哈!说得好!正合洒家心意!”鲁智深闻言大喜,只觉得遇到了知音,“洒家鲁智深,原在二龙山坐把交椅。兄弟如何称呼?因何在此?”
“在下武松,清河县人氏。”那大汉抱拳回礼,言简意赅,“因杀了几个该杀的狗贼,流落江湖,听闻梁山泊聚义,只反贪官,不害百姓,特来相投。只是……”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台上仍在宣讲的裴宣,语气带着些许烦躁,“此地规矩,比那官府的枷锁也松不了多少。”
原来此人便是景阳冈打虎的武松!鲁智深虽在二龙山,也听过其名号,此刻更是欢喜:“原来是打虎武都头!失敬失敬!洒家也觉此地规矩太多,不如你我出去寻个宽敞处,活动活动筋骨,岂不快哉?”
武松本也是好动不好静的性子,连日来熟悉山寨规矩,早觉浑身不自在,听得鲁智深提议,正中下怀,当即点头:“好!”
两人也不惊动旁人,悄然出了讲武堂,来到附近一处僻静的空地。
“武二兄弟,洒家手痒,你我切磋一番如何?”鲁智深掣出他那六十二斤的水磨镔铁禅杖,舞了个杖花,风声呼呼。
“正有此意!”武松眼中精光一闪,也不废话,“呛啷”一声抽出腰间两把雪花镔铁戒刀,摆开架势。他虽徒手能毙猛虎,但刀法亦是其绝技,此刻面对鲁智深这等强敌,自然不敢托大。
“小心了!”鲁智深一声大喝,如同晴空霹雳,庞大的身躯却异常敏捷,禅杖带着一股恶风,一招“力劈华山”便朝武松当头砸下!这一杖势大力沉,仿佛能将巨石击碎。
武松不闪不避,眼中战意勃发,双刀交叉,向上硬架!“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火星四溅!武松只觉一股巨力从刀身传来,脚下青石地面竟微微龟裂,但他身形如岳,纹丝未动!
“好力气!”鲁智深赞了一声,禅杖一抖,变劈为扫,拦腰卷来。武松身形一矮,双刀如疾风骤雨般攻向鲁智深下盘,刀光闪烁,凌厉无比。鲁智深禅杖舞动如轮,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杖风刀光绞在一起,两人以快打快,以力搏力,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个是天生神力,杖法大开大合,如同金刚降魔;一个是身手矫健,刀法狠辣精准,恰似煞星临凡。这番龙争虎斗,直打得飞沙走石,周围树木的叶子都被劲风刮得簌簌落下。
两人堪堪斗了五十余回合,竟是不分胜负!鲁智深打得兴起,哇哇大叫:“痛快!痛快!武二兄弟好武艺!”武松也是心中佩服,这胖大和尚力气竟似无穷无尽,杖法精奇,实乃平生罕见之敌。
最终,两人对了一招,各自震开数步,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心中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这番切磋,非但没伤和气,反而让彼此敬重。
“鲁达师兄神力,武松佩服!”
“武二兄弟刀法精绝,洒家也打得痛快!”
两人收了兵器,正自畅快,却见陈霄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林冲和裴宣也站在其身后。
原来,早有巡察队员见两位新来的好汉在此“动武”,连忙上报。陈霄闻讯,便带着林冲、裴宣赶来,正好瞧见了后半场精彩的较量。
“总揽头领。”鲁智深和武松见状,上前抱拳。
陈霄笑道:“二位兄弟好身手!看得我等心旷神怡。鲁达师兄神力无敌,武松兄弟刀法如神,能得二位相助,实乃梁山之幸!”
他话锋一转,看向武松:“武松兄弟,你性情刚烈,恩怨分明,最重法理公道。裴宣统领执掌军纪,铁面无私,正需你这等重义守诺、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好汉辅佐。即日起,便任命你为军纪巡察队副统领,协助裴宣,整肃军纪,执行寨规,你可能胜任?”
武松一愣,他本以为陈霄会因他们私下比武而有所责难,没想到反而委以重任。巡察队副统领,执掌刑罚,这职位正合他心中那杆衡量是非的秤。他看了一眼面容古板、眼神却清正的裴宣,当即抱拳,声如金石:“武松必秉公执法,不徇私情!”
“好!”陈霄又看向鲁智深,“鲁达师兄,你乃步战骁将,经验丰富,林教头练兵正需得力臂助。即日起,便任命你为步军副总教头,协助林冲,操练士卒,将你这一身本事,多多传授给兄弟们,如何?”
鲁智深本就觉得林冲练兵之法颇合胃口,又能施展所长,自然无有不允,大笑道:“哥哥安排得妥当!洒家定帮林冲兄弟,操练出一群虎狼之兵!”
陈霄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将鲁智深放在林冲手下,既能发挥其特长,又能让林冲以其人格魅力和共同经历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理解规矩背后的深意。而将武松放在裴宣身边,正是用其刚正不阿的性子,亲身参与执法,让他最直观地感受到规矩对于维系一个庞大组织的必要性,远比空口说教有效得多。
禅杖与戒刀,两股新生的强大力量,被陈霄巧妙地嵌入了梁山正在飞速运转的机器之中,开始他们融入与贡献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