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证据如同最锋利的匕首,已然握在手中。
但如何挥出这一击,才能精准地命中敌人的心脏,并且避免被溅射的碎片所伤,则需要近乎艺术般的精确谋划和耐心。
林枫没有因为手握王牌而有丝毫急躁。
他深知,对付陈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首先再次将陆清雅请到了办公室,这次会面,连苏晴都没有通知。
厚重的隔音门关上,确保了谈话的绝对私密。
林枫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影子”获取的部分最关键、最能说明问题的证据——主要是那几份涉及巨额隐藏债务的协议影印件和资金流向图,简要而清晰地展示给陆清雅看。
即便是出身古老世家、自幼耳濡目染各种商业秘辛、自认见多识广的陆清雅,在清晰地看到陈氏地产隐藏的债务规模和造假程度时,也不禁花容微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他们这是在玩火自焚!”陆清雅难以置信地摇头,纤长的手指轻轻按在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上,“两百亿的窟窿……他们怎么敢?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财务造假,这是赤裸裸的欺诈!”
“但他们用这把火,烧得太久了,也烧得太旺了,甚至迷惑了所有人。”林枫的语气冰冷如霜,“现在,该到彻底熄灭的时候了。否则,一旦这个雷自然爆炸,波及的将是无数的供应商、购房者和金融机构。”
他看向陆清雅,目光坦诚而信任:“清雅,在这场决战中,我需要陆家的帮助,并非直接下场,而是发挥你们独特的影响力。”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陆清雅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坚定。林枫的事,就是她的事。
“陈家的命脉,如今完全系于银行的持续信贷支持。”林枫走到白板前,画出了陈家主要的贷款银行关系图,“我需要陆家动用你们在金融圈深厚的人脉和影响力,在不暴露自身、不留下任何话柄的前提下,向这几家对陈家借贷最多、风险敞口最大的主要银行高层,传递一些……‘谨慎’、‘关切’的信号。”
他详细阐述策略:“比如,在非正式的茶叙或高尔夫球场上,看似无意地提及近期监管部门可能对高负债房企进行重点审计的风声;或者,以朋友关心的口吻,提醒他们注意陈家某些海外项目存在的‘潜在政治风险’和‘估值泡沫’。”
他不需要陆家直接施压或表态,那太露骨,容易引火烧身。
他只需要陆家利用其超然的地位和信誉,在那些掌握着信贷审批权的银行高管心中,巧妙地种下一颗怀疑和不安的种子。
当这颗种子遇到合适的土壤(即将到来的、铺天盖地的负面证据曝光),就会迅速地生根发芽,催生出恐慌性的评估和本能的风险规避行为——也就是抽贷。
陆清雅是极其聪慧的女子,立刻完全明白了林枫的意图和其中的精妙之处。
“釜底抽薪,攻心为上。”她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没问题,这件事由我亲自去办,会找最可靠、最懂得分寸的家族长辈出面,方式会非常自然,绝不会让人联想到林氏或者陆家别有用心。”
“谢谢。”林枫走上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陆清雅,林枫马不停蹄,立刻又叫来了赵伟和他手下最核心、签署了最严格保密协议的金融分析团队。
在办公室内,他们拉上窗帘,进行了一场高度保密、近乎军事化的沙盘推演。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陈氏集团的股权结构、债务到期时间表、主要资产抵押情况以及股价模拟走势图。
“假设我们的证据在周一开盘前通过匿名渠道引爆,陈氏地产股价会如何反应?开盘跌幅预估多少?”
“根据这些债务到期时间,哪几家银行最可能率先抽贷?抽贷规模和速度建模分析结果如何?”
“市场恐慌会蔓延到何种程度?是否会引发小范围的金融系统性风险?对我们旗下公司的股价影响有多大?”
“陈家可能采取哪些紧急自救措施?出售核心资产?引入白衣骑士?还是狗急跳墙,动用非常规手段?我们针对每一种可能性,预案是什么?”
一个个尖锐的问题被提出,一个个基于大量数据分析和逻辑推演的预案被激烈讨论、修改、完善。
林枫如同一个运筹帷幄的统帅,坐在主位,仔细聆听着每一个细节,不时提出一针见血的疑问或提供关键性的思路,引导着推演的方向。
最终,一个立体、多层面、环环相扣的完整反击方案,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
时机,是决定成败的最后一个关键砝码。
林枫的手指最终点在电子日历的一个日期上——下周四。
“就在这一天。”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团队成员们看向那个日期,立刻明白了林枫的选择。
下周四,陈氏集团将举行年度最大规模的商业地产项目——“东海明珠”的奠基仪式。陈荣升父子会亲自出席,邀请了几乎全城的媒体、政要、合作伙伴和名流,意图在舆论上彻底扭转近期的颓势,大肆炫耀陈家的雄厚实力和光明的未来。
“就在他们最得意、最风光、站在舞台中央接受万众瞩目的时候。”林枫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红色的日期,眼神冰冷如西伯利亚的寒流,“给他们送上一份精心准备的、足以铭记终生的‘贺礼’。”
“我要让全东海的人,都通过直播镜头看清楚,他们精心搭建的、金碧辉煌的舞台,是如何在他们脚下,伴随着他们自己的惊呼和媒体的闪光灯,瞬间崩塌,化为一片废墟!”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一张无形却密不透风的大网,已经悄然撒开,笼罩了整个东海商界的上空。
所有的线索都已埋下,所有的力量都已调动。
办公室内,团队成员散去后,只剩下林枫一人。
他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灯火璀璨、欲望流动的城市。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如同星空,却又蕴含着足以摧城拔寨、改写规则的恐怖力量。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注定要载入东海商界史册的日子的到来。
反击的最终号角,即将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