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十点整,“芯光未来”总部那间最大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空调似乎都无法驱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压力。
长方形的会议桌一侧,坐着以林枫为首的林氏资本众人,包括神色严肃的周明和表情凝重的苏晴。林枫坐在主位,姿态放松,甚至好整以暇地用杯盖轻轻拨弄着茶杯里的浮叶,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例会,那份沉稳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另一侧,则是以陈俊生为首的荣升资本团队。陈俊生穿着一身极其扎眼的亮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丝不苟,他翘着二郎腿,鞋尖在空中一点一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挑衅之色,目光时不时地、极其无礼地扫过林枫和周明等人,带着浓浓的不屑与轻蔑。
而那几位手握股份、身处漩涡中心的个人股东,则惴惴不安地坐在中间位置,个个眼神闪烁,低着头,或假装翻看面前的文件,或盯着桌面纹路发呆,不敢与林枫投来的平静目光对视,也不敢回应李卫东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神。李卫东紧挨着林枫坐下,脸色铁青,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显然对这几位的摇摆和“背叛”感到极度的不满与痛心。
“各位,”作为牵线人和前掌门,李卫东硬着头皮,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把大家请到这里,就是想开诚布公地、面对面地把事情谈清楚。我们与林总代表的林氏资本,白纸黑字的协议已经签署并正式生效,受到法律保护!我希望各位能念在多年一起打拼的情分上,遵守最基本的契约精神,不要……”
“哎,李总,话可不能这么说嘛。”陈俊生懒洋洋地、故意拖长了语调打断了他,手指关节在昂贵的红木会议桌上敲得梆梆响,显得极其失礼,“资本市场,自由交易,价高者得,这才是最大、最根本的商业契约精神!林总出价二十五亿,我们荣升资本出价二十八亿,真金白银,足足多了三亿!各位股东先生们选择更优厚、更实在的报价,这有什么错?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他终于将目光正式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枫,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近乎扭曲的笑容:“林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做生意,尤其是做实业,光靠那么一点点虚无缥缈的运气和一口不知天高地厚的虚浮胆气,可不行啊。这芯片行业的水,深得很,里面礁石暗涌无数,小心……一个不留神,就船毁人亡,淹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话语中的嘲讽、威胁与诅咒意味,几乎不加任何掩饰,赤裸裸地砸了过来。周明和苏晴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怒意,周明更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握紧了拳头。
林枫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盖,陶瓷与陶瓷接触发出清脆的“叮”一声响。他抬眼,平静无波的目光如同深潭,直直地看向对面志得意满的陈俊生,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上蹿下跳的跳梁小丑。
“陈少说得对,价高者得,这确实是市场规则中颠扑不破的一条。”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地传入会议室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不过,我对此感到有些好奇。据我所知,荣升资本的主营业务和核心优势,长期以来都集中在地产开发和金融投资领域,对于半导体这种需要长期技术积累和巨额研发投入的高科技产业,似乎从未涉足。如今,突然对一家尚处于深度亏损阶段的芯片设计公司表现出如此浓厚的兴趣,甚至不惜开出远超市场合理估值的、近四亿的溢价,这背后的商业逻辑和战略考量,究竟是什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陈俊生那副玩世不恭的表象,直刺其内心深处:“是陈少您突然之间胸怀家国天下,立志要倾尽家族之力振兴华夏半导体产业了?还是说……”他顿了顿,语气刻意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你们此次收购行为的根本目的,其实压根就不是‘芯光未来’公司本身或其技术价值,仅仅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我林枫……制造一点麻烦,添点堵?”
这番连消带打、直指核心的质问,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剥开了陈家看似豪爽报价下的真实意图。陈俊生被问得措手不及,脸色瞬间涨红如同猪肝,张了张嘴,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能站得住脚的理由来反驳。他当然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就是为了打击林枫。
“你……林枫!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阴阳怪气!”陈俊生有些气急败坏,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几乎要隔空指到林枫的鼻子,“我们荣升资本看好什么,投资什么行业,战略方向如何调整,难道还需要向你一个小小的林氏资本汇报吗?我就明白告诉在座的各位股东,二十八亿!现金支付!只要你们现在点头,签署股权转让协议,钱马上就可以划到你们的个人账户上!这比某些人可能还需要分期、或者掺杂其他条件的空头支票,要实在得多!可靠得多!”
那几位坐在中间的股东,呼吸明显变得更加急促,彼此交换着眼色,脸上挣扎和贪婪的神色交织。二十八亿现金的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理智和之前对林枫的承诺。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担忧、期待、幸灾乐祸还是审视,都死死地聚焦在了依旧安坐如山的林枫身上,等待着他的回应,等待着他如何应对这几乎无解的资金碾压。
李卫东的手心,已经因为紧张和愤怒,捏满了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