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踩碎石板边缘的浮土。
杜守拙看见那块警戒石微微下陷,知道刘撼山已经踏入第一道线。他没动,右手拇指压在刀鞘口,指腹感受着木纹的粗糙。郑玉寒在他右侧岩缝里,剑尖贴地,只等信号。
刘撼山停了。
他蹲下身,手指抹过石板裂缝处的一点暗红。那是杜守拙昨夜包扎时蹭上的血迹,干了,发黑。刘撼山捻了捻指尖,抬头看向乱石堆高处,目光扫过藤蔓阴影。
杜守拙闭眼一瞬。
原计划是三步后触发东侧滚石,但现在不行了。对方已起疑,再等就是暴露。他右手突然下压,掌心朝下,两指并拢向前一点。
郑玉寒立刻拉动绊索。
咔。
第三块石板塌陷,牵动埋在土里的铁链,东侧坡道上方的巨石轰然滚落。碎石飞溅,尘土扬起数尺高。刘撼山猛地转身,黑煞刀横在胸前,盯着滚石轨迹。
杜守拙动了。
他左脚轻点地面,身体滑出岩缝,落地无声。郑玉寒同时从右侧跃出半丈,长剑斜指,逼向刘撼山侧翼。两人背对背站定,刀剑一前一后,形成夹角。
刘撼山没追滚石。
他站在原地,刀尖垂地,嘴角咧开。灰布短打、断锋刀、左手腕刺青——他认出了杜守拙。目光再移,落在郑玉寒脸上,冷笑一声。
“原来不止一个送死的。”
话音未落,他右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出。黑煞刀抬至肩高,刀背贴臂,拳势灌入刀法,一刀横斩劈向两人中间。
杜守拙抬刀格挡。
铛!
刀刃相撞,火星四溅。震劲顺着断锋刀传到手臂,左肘旧伤猛然一抽,像是被铁钩扯住筋肉。他咬牙撑住,脚下退了半步,鞋底在砂石上划出一道短痕。
郑玉寒剑走偏锋,趁刘撼山收刀瞬间突刺其肋下。刘撼山侧身避让,刀背反砸,郑玉寒旋身回撤,剑尖点地借力跃开。衣角被刀风撕裂,飘落在地。
三人重新站定。
杜守拙呼吸沉稳,刀横身前,刃口对准刘撼山咽喉方向。郑玉寒立于右后半步,剑尖微颤,盯着对方持刀右手。刘撼山站着不动,刀垂身侧,眼神扫过二人站位,忽然笑了一声。
“夹击?”
他右肩缓缓下沉,肌肉绷紧。
杜守拙瞳孔一缩。这是发力前兆。他记住了这个动作。三年前在黑风帮据点外,他第一次看到这招,当时没反应过来,同伴当场毙命。现在他知道了。
刘撼山动了。
一步踏前,刀势再起,这次目标直指郑玉寒。刀未至,风先到,刮得郑玉寒额前发丝后扬。郑玉寒不退反进,剑尖虚晃,刺其手腕。刘撼山手腕翻转,刀刃下压,硬磕剑脊。
又是一声脆响。
郑玉寒虎口发麻,剑差点脱手。他顺势后跃,落地滚翻,避开后续连击。杜守拙趁机逼近,断锋刀自下而上撩出“回澜式”,逼刘撼山收刀回防。
刀锋擦过对方小臂,划开绸缎,留下一道浅痕。
刘撼山低头看了眼伤口,舔了下嘴唇。他不怒,反而更兴奋。右肩再次下沉,拳劲再度涌入刀身,刀锋嗡鸣。
杜守拙低喝:“按计划走。”
郑玉寒点头,剑尖点地,绕向左侧。杜守拙脚步前移,刀势不变,始终锁定中线。两人一退一进,重新形成合围之势。
刘撼山狞笑,突然暴起。
这次他不攻人,先毁地。刀锋猛劈脚前三尺石面,轰然炸裂。碎石飞射,逼得两人同时举兵刃格挡。就在这一瞬,他左脚蹬地,整个人如蛮牛冲阵,直扑杜守拙。
杜守拙来不及闪。
他只能迎上。断锋刀横架头顶,双臂承力。铛!膝盖弯了一下,脚底陷入砂土。刘撼山居高临下,刀压不断加重,嘴角露出残忍笑意。
“你师父教的?就这点本事?”
杜守拙不答。他盯着对方眼睛,发现刘撼山右臂肌肉有轻微抽搐。那是旧伤在发力时的反应。他记下了。
郑玉寒从侧方突袭,剑刺其肩井穴。刘撼山不得不松劲回防,刀势一转,逼退郑玉寒。杜守拙趁机抽身,退至郑玉寒身边,两人背靠背站立。
“他右臂有问题。”杜守拙低声说。
“看到了。”郑玉寒喘息,“出第三刀时会慢半拍。”
“等那时。”
“好。”
刘撼山站在三丈外,刀尖拖地,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碾碎脚下石子。他不再试探,也不再说话。杀意已决。
杜守拙握紧刀柄,掌心出汗。他用拇指抹去刀鞘口的湿痕,重新调整握姿。郑玉寒将剑换到左手,右手摸向腰间备用短刃,以防主武器被击飞。
刘撼山冲了过来。
第一刀劈向杜守拙面门。杜守拙举刀硬接,震得虎口裂开。第二刀横扫腰腹,郑玉寒侧身跃出,剑刃挑开刀锋。第三刀刚起,刘撼山右肩明显一沉,动作略滞。
就是现在。
杜守拙低吼一声,断锋刀使出“逆鳞式”,刀刃贴地疾行,直削其右腿膝弯。刘撼山察觉不对,强行收招后撤,但已迟了半步。刀锋掠过裤管,划破皮肉。
他踉跄后退,首次露出惊色。
杜守拙不追。他知道这一击未伤筋骨,不能贪功。他退回原位,与郑玉寒并肩而立,刀尖斜指地面,等待下一波攻势。
刘撼山站稳,低头看腿上伤口。血渗出来,染红裤脚。他抬头,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蔑,而是真正把他们当成了对手。
他缓缓抬起黑煞刀,刀锋对准二人。
杜守拙呼吸平稳,心跳却加快。他感觉到左臂旧伤在隐隐作痛,每一次搏动都像有针在里面来回穿刺。但他没去碰,也没调整姿势。他知道一旦露怯,就会被抓住破绽。
郑玉寒低声问:“还能打?”
杜守拙点头。
“能。”
刘撼山突然动了。
这次他不再直线冲锋,而是斜步切入,刀走弧线,逼两人分开站位。杜守拙横刀封路,郑玉寒绕后牵制。三人再次交手,刀剑碰撞声密集如雨。
一次硬拼后,刘撼山猛蹬地面,腾空跃起,居高临下劈出全力一刀。杜守拙举刀格挡,双膝跪地,砂石陷进膝盖。郑玉寒趁机突刺其背后,却被刘撼山反手甩出铁链缠住剑身,用力一拽。
郑玉寒失衡前冲。
杜守拙松刀,左手抽出腰间短匕,掷向刘撼山咽喉。刘撼山偏头躲过,匕首擦耳飞过,钉入身后石壁。
三人再次拉开距离。
杜守拙伸手,郑玉寒将剑递来。他接过断锋刀,刀刃已有细小卷口。他用拇指抹过缺口,确认不影响使用。
刘撼山站在对面,呼吸粗重,右臂微微颤抖。他盯着杜守拙,声音低哑。
“你比你爹强。”
杜守拙眼神一闪。
“我爹死在你手里。”
“不。”刘撼山咧嘴,“他是自己砍断喉咙的。不信,你可以去坟前问他。”
杜守拙握刀的手紧了。
郑玉寒低声说:“别听他说话。”
杜守拙闭眼一下,再睁时,眼中只剩冷静。
他往前走了一步。
郑玉寒跟上半步。
刘撼山举起黑煞刀,刀锋映着晨光。
杜守拙也举刀。
两人同时冲出。
刀风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