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风妄望着窗外掠过的荒芜田野,心中五味杂陈。路边随处可见倒毙的饿殍,几个瘦骨嶙峋的孩子正在刨挖树根。
这世道......赵虎攥紧拳头,眼眶发红,俺老家也是这样,爹娘都饿死了。
风妄沉默不语。他想起听风镇的老人们常说,二十年前的大启朝还算太平,百姓虽不富裕,至少能安居乐业。可自从皇帝沉迷长生之术,宠信九千岁,这天下就一天天烂下去了。
副帅,前面就是永州地界了。车夫提醒道,听说这里闹瘟疫,要不要绕道?
风妄正要答话,却见前方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百姓。一个老妇人抱着死去的孩子,坐在路边目光呆滞;几个年轻人为了半块馊饼打得头破血流。
停车。风妄跳下马车,走到老妇人面前,将随身干粮分给她。
老妇人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嚎啕大哭:大人,救救我们吧!官府封了城,说是防瘟疫,实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啊!
风妄心头一震。他早听说永州知府是九千岁的门生,却没料到竟如此丧尽天良。
副帅,咱们管不了这么多。赵虎低声道,京城的事要紧。
风妄看着眼前惨状,突然想起小时候爹娘教导的话:读书不为功名,习武不为逞强,只为在乱世中护住该护的人。虽然如今才知道那对慈祥的夫妻并非亲生父母,可这番教诲却深植心中。
赵虎,你带车队继续前行,在永州城外等我。
您要做什么?
风妄望向永州城方向,目光坚定:既然遇上了,就不能不管。
夜幕降临时,风妄独自潜入永州城。城内的景象比城外更加凄惨,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等死的病人,空气中弥漫着腐臭。
造孽啊......一个老郎中正在街边施药,见到风妄,连连摇头,知府大人下令,患病的统统赶出城等死,这哪是父母官,分明是阎王爷!
风妄正要答话,忽然听到一阵骚动。一队官兵正在强行拖走一个发烧的孩童,孩子的母亲跪地苦苦哀求。
住手!风妄忍不住喝道。
为首的官兵打量着他:外乡人?少管闲事!
这病我能治。
官兵们哄笑起来:就凭你?知府大人请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
风妄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孩子面前。他记得在听风镇时,王婆婆曾教过他治疗瘟疫的土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他熟练地在孩子穴位上施针。
不过一炷香工夫,孩子的烧竟然退了。
围观的百姓纷纷跪地:神医!求神医救命!
风妄心中暗叹。这针灸之法还是当年风无痕留下的医书中记载的,没想到今日竟派上用场。那位素未谋面的生父,或许从未想过,他研究的学问会以这种方式传承。
都起来吧。风妄扶起跪地的百姓,我需要人手帮忙。
很快,在老郎中的协助下,他们在城隍庙搭起简易的医棚。风妄将药方传授给几个识字的百姓,让他们分头采药熬制。
先生为何要帮我们?一个正在捣药的年轻人问道。
风妄望着庙外漆黑的夜空:这世道已经够苦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三日后,疫情稍缓。风妄正准备离开,却见一队官兵簇拥着个锦衣官员而来。
就是你在此妖言惑众?那官员尖着嗓子问道,正是永州知府。
风妄不卑不亢:在下只是行医救人。
放肆!知府大怒,本官早已奏明朝廷,永州瘟疫乃天罚!你在此逆天而行,该当何罪!
风妄忽然笑了:大人真是忠心可嘉。不知九千岁可知晓,您将他赠的玉观音当了换粮,救济外甥的赌债?
知府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风妄慢条斯理地说,大人若现在开仓放粮,救治百姓,或许还能将功补过。
知府冷汗直流,他这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来历不凡。最终,他不得不下令开仓赈灾。
离开永州时,满城百姓夹道相送。老郎中拉着风妄的手老泪纵横:先生大恩,永州百姓没齿难忘!
风妄却心情沉重。这一路上,他见了太多苦难。永州之灾看似天灾,实则是人祸。朝廷腐败,官吏贪墨,才让一场普通的瘟疫演变成惨剧。
副帅,您说这世道还有救吗?赵虎闷声问道。
风妄望向北方,目光深邃:正因为世道不好,才更需要有人去改变。
他想起生父风无痕。那位大学士当年坚持研究源石,或许不只是为了学问,更是想为这乱世寻一条出路。而九千岁虽然狠毒,但能在朝中屹立不倒,想必也有他的不得已。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有人随波逐流,有人逆流而上,但终究都是想要在这黑暗里寻一线光明。
加快速度。风妄对车夫道,我预感京城将有大事发生。
此时此刻,京城天牢最深处,灰隼望着从小窗透进的一缕月光,嘴角泛起苦笑。
风无痕,你的儿子终于要来了。但愿他比我们都要幸运......
狱卒送来晚饭,罕见地多了个肉菜。灰隼知道,这是断头饭。九千岁已经等不及了。
他握紧藏在袖中的碎瓷片,眼中闪过决然。有些真相,必须有人用生命去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