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休息4小时，保持待命。”克洛伊这句话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回荡，“都去补充能量吧……”
人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又缓缓开始移动，劫后余生般的疲惫，高级研究员和军官们低声交谈着离开，走向了那些更私密的会议室或休息室。
更多基层人员大多瘫在椅子上，或者默默起身去领取难以下咽但能补充能量的应急口粮。
普拉秋斯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他靠在旁边的控制台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嘿，特级生，发什么呆？”安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杯果汁，递给他一盒，自己利落地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再不去食堂，我敢打赌连那能量棒都要被抢光了，今天的惊喜大概是……粉红色的，据说是草莓味？”她做了个鬼脸。
“草莓味的能量棒？”普拉秋斯接过果汁，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稍振，“听起来像是装备部会喜欢的恶趣味。”
“就是装备部研制的，总比上次那个深海藻类补充纤维的墨绿色版本强。”安耸耸肩，嘴角又挂上了那抹熟悉的、略带嘲讽的笑意，尽管眼底的疲惫难以完全掩盖，“至少粉红色不会让你怀疑人生。”
两人并肩朝着食堂方向走去，穿过忙碌的走廊，沿途遇到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写着同样的疲惫。
“所以，”安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普拉秋斯，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教堂惊魂夜？维克多的报告里写得挺简略，只说‘遭遇并处理了多个高攻击性飞行类人异常实体’。”
她模仿着维克多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细节呢？听说你差点成鸟食了？”
普拉秋斯吸了口果汁：“差不多，主要是运气好，撞翻了一个箱子，发现里面居然藏着霰弹枪和弹药。”
他省略了那幅让他心神不宁的油画和船匠的部分：“砰砰几下，世界就清净了！说实话，比对付考试的维克多出的题要简单直接得多。”
安咯咯笑了起来：“听起来真像是你会遇到的倒霉事，下次记得出门散步至少带把餐刀，亲爱的学弟，这世道不太平。”
她顿了顿：“不过，能干掉几只天蛾人，还是说明有点东西在身上的，我越来越对你期待了。”
“希望吧……”普拉秋斯嘟囔着，“毕竟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是……那个……”
他指了指脚下，意指那正在深海中逼近的庞然大物。
食堂里人不少，但异常安静，少了往日的喧哗，大家默默地排队，领取着那种粉红色的、看起来确实很可疑的能量棒和蛋白质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味道。
“看吧，我就说是粉红色的。”安拿起一根打量着，“这颜色让我想起装备部上次试图改良烟雾弹结果弄出来的梦幻泡泡糖迷雾。”
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普拉秋斯咬了一口能量棒，差点让他噎住。
他也愣住了，打量着手中拿着的能量棒，他之前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有些不习惯。
这东西口感像是在咀嚼粉笔和锯末的混合物，所谓的草莓味更像是一种化学攻击。
“我发誓，这玩意肯定是维克多和装备部联合开发的，”他艰难地咽下去，“这味道……简直是充满了绝对理性和实用主义至上的冰冷感。”
“等一切结束，我要狠狠投诉他们！”安倒是吃得面不改色，“最好一切结束后给我们改善伙食。”
正说着，话题人物之一就出现了。
维克多端着他的餐盘，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两根原味的灰色能量棒、一杯清水和一个苹果，径直走到他们桌边坐下，没有任何寒暄。
“你好，这位特级生，抱歉，打扰了，我需要确认你遭遇天蛾人时的几个感知细节。”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笔记本，开门见山，“报告中提到它们发出高频嘶鸣与咔嗒声，具体频率范围你能估算吗？是否有伴随头痛、恶心或方向迷失感？这有助于建立更精确的生物声波攻击模型。”
普拉秋斯被问得一愣，努力回忆：“呃……就是很刺耳，感觉耳膜随时会破……恶心？当时光顾着逃命和开枪了，没太注意……”
安在一旁憋着笑，用口型对普拉秋斯说：“看，来了吧。”
维克多认真记录着：“数据不足……但可作为参考，另外，它们在被霰弹枪击中后，溅出的体液呈暗红色，带有强烈氨味，这与已知任何地球生物或此前记录的夜族生物体液成分都不符，我已提交样本分析申请，优先级A。”
他咬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希望你下次采集样本的时候它们能配合点。”安调侃道。
“必要时我会使用强制手段。”维克多平静地回答。
这时，另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响起：“嘿！伙计们！给我挪个地！”
格里高利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上面至少有五六种不同颜色的能量棒、好几块巨大的不知道哪弄来的肉排、还有两杯浓稠的奶昔。
他一下就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普拉秋斯旁边，震得桌子一晃。
“饿死我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抓起一根绿色的能量棒，三两口就吞了下去，“这种劳动太消耗能量了！我刚才就帮运输队搬了20箱声波发生器的零件！他们居然说那东西‘精密’？我看就是一堆沉重的铁疙瘩！”
他看向普拉秋斯，用力拍了拍他的背“你单挑了一群飞天耗子？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小子行！比阿尔杰那家伙靠谱多了！”
他这一拍，拍得普拉秋斯差点把粉红色能量棒咳出来。
提到阿尔杰，气氛微妙地顿了一下。
“对了，阿尔杰他……怎么样了？”普拉秋斯问。
维克多接话：“冯·克劳斯委员仍在特别监护单元，同步率波动已趋于平稳，但‘银月印记’活性仍高于基准线27.4%，不建议打扰。”
格里高利撇撇嘴，塞了一大口肉排，含糊不清地说：“要我说，他就是想太多，力量来了就用呗，管它哪来的，你看我，吃饱喝足，力气够大，能搬箱子能打架，痛快！”
他挥舞着叉子，差点打到路过的人。
“并非所有力量都像你的肌肉一样易于控制，格里高利。”
一个带着些许慵懒和戏谑的女声加入进来。
莉迪亚手里只端着一杯黑咖啡，她今天发尾挑染了几缕亮紫色，在食堂灯光下很是显眼。
“尤其是牵扯到那种级别的古老存在，”她轻轻吹着咖啡，“一不小心，可是会被‘附赠’一点别的小礼物的，比如……多几个脑子？少点人性？”她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莉迪亚，我认为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是别吓唬他们了。”安无奈地说。
“只是陈述可能性嘛，安。”莉迪亚笑眯眯地坐下，翘起腿，“毕竟，我们现在可是在和一位能掀起海啸、干扰雷达、还把战机当玩具拆的邻居打交道，常规手段？”
她嗤笑一声，抿了口咖啡：“我看悬，说不定最后还得指望某些人的特殊体质或者……”
她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普拉秋斯，又移开：“某些意外捡到的小钥匙。”
普拉秋斯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里的御守，也让他更加警惕，莉迪亚又知道多少？
格里高利显然听得一知半解，他大声说：“管它什么体质钥匙！来了就打！你们已经有那么多黑科技，总有一款能揍趴它！对吧，维克多？”
维克多推了推眼镜：“根据现有数据计算，使用战术核武器直接命中的概率是……”
“停。”安打断他，“我认为用餐时间不太适合讨论核爆当量和概率问题……”
维克多继续低头啃他的苹果。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传来。
只见那对双胞胎，塞里斯和瓦西德在一名女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也来到了食堂，塞里斯挺着胸膛，努力做出小大人的模样，好奇地打量着各种能量棒。
工作人员帮他们拿了些容易消化的食物，想带他们去安静点的区域，但塞里斯却拉着弟弟，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普拉秋斯他们这一桌，或许是因为这桌看起来最热闹。
他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拉着弟弟走了过来。
“下午好，先生们，女士们。”塞里斯用略显稚嫩但努力模仿大人的语气打招呼，还微微鞠了一躬。
瓦西德也跟着弯腰，眼睛却一直盯着格里高利盘子里那块最大的、滋滋冒油的肉排。
“嘿！小伙子们！”格里高利立刻展现出极大的热情，他对于比自己小又看起来需要保护的人总是格外友善，“快来坐！饿了吧？尝尝这个！管饱！”
他毫不犹豫地把那块巨大的肉排推到了双胞胎面前。
塞里斯眼睛一亮，但还是保持礼貌：“谢谢您，格里高利先生……”
他先帮弟弟把肉排切成小块，然后才自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腮帮子立刻塞得鼓鼓的。
瓦西德吃着，速度却一点也不慢，显然也饿坏了。
莉迪亚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看着他们：“小绅士们，听说你们刚才在指挥中心立了大功？耳朵那么灵，能听听我心跳正不正常吗？”她开玩笑地说。
塞里斯咽下食物，认真回答：“莉迪亚，瓦西德跟我说只能听很特别的声音，比如机器和……大东西的声音，普通人的心跳他听不到的。”
“可惜。”莉迪亚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
维克多关注点倒是不太一样：“瓦西德，关于目标适应声波频率的速度，你的感知是基于谐波不协调性的推导，还是直接感知到了它的学习过程？”
瓦西德被维克多直接提问，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这些词汇有没有在他字典里还悬着呢。
塞里斯护住弟弟，有些不满地对维克多说：“这位维克多先生，瓦西德需要休息！他不能一直听那些可怕的声音！”
维克多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点了点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安把自己那杯果汁推到双胞胎面前：“好了好了，吃饭时间不谈工作，尝尝这个，比粉红色能量棒强太多了。”
普拉秋斯看着这对双胞胎，尤其是脸色苍白、异常安静的瓦西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如此沉重的压力和能力带来的负担，他想起自己在他们这个年纪，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学校布置的那些作业……
“嘿，”他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些，对瓦西德说，“等这一切结束了，想不想去学院的模拟训练场玩玩？那里有那种可以开着打虚拟靶子的吉普车，虽然也是训练用的，但比坐在这里有意思多了。”
瓦西德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塞里斯替弟弟回答：“真的吗？我们可以去吗？克洛伊总说那里太危险！”
“当然，”普拉秋斯笑道，“只要遵守规则，有我……和安看着，没问题。”
他看了一眼安，安给了他一个“你真会找事”的眼神，但还是点了点头。
“或许还可以叫上格里高利当保镖？”普拉秋斯补充道。
“包在我身上！”格里高利拍着胸脯，“保证没人敢说你们一句！”
维克多也若有所思地插了一句：“模拟训练场的声波反馈系统版本较旧，我可以尝试进行优化，提升体验的真实性……”
莉迪亚噗嗤一笑：“得了吧，你是想给他们优化系统，还是想收集未成年钥匙对特定频率反馈的新数据？”
维克多面不改色：“我认为这两者并不冲突。”
这短暂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食堂墙上的广播又响起了克洛伊的声音。
“所有b级以上外勤人员、技术团队负责人，请立即到第三简报室集合，重复，所有b级以上人员，立即到第三简报室集合。”
他们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安一口喝光剩下的咖啡，站起身，脸上的轻松神色消失无踪：“活了。”
莉迪亚优雅地放下杯子，伸了个懒腰：“下午茶时间结束了。”
维克多迅速收起了笔记本，匆匆告辞，大家都要走，只留下格里高利在原座位几口把剩下的食物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又要搬东西了？”
普拉秋斯看了一眼这对金毛团子，塞里斯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立刻挺直了腰板，做出坚强的样子，但眼神里还是透出一丝不安。
“你们……真的没事？”普拉秋斯想对双胞胎说点什么安慰的话。
塞里斯却抢先开口，小大人似的说：“你们快去忙吧！我们会乖乖待着的！”
工作人员也走了过来，准备带双胞胎回休息室。
走廊里，脚步声再次变得急促而密集，他能感觉到粉红色能量棒的甜腻味道还留在舌尖。
而在另一边，克洛伊给西比尔打去了电话：“增幅器怎么样了？”
“一切良好，副校长先生。”
“我要求你，只要伊卡欧利斯登陆，你就立即将增幅器全部开启。”
“不管我们的学员有没有出战吗？”
“这是命令。”
“好……”西比尔咽了咽唾沫，“这样……确实会让整个能量场更稳定，可消耗的能量也更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