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鸣着驶入北平站,我拎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与韩家村黄土扑面的炽热不同,九月的北平已带着初秋的微凉。
那双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桃花灼灼,承载着韩家村乡亲们最质朴的祝福;那精心挑选的嫩玉米,则是我对她信中提到“想尝尝你种的玉米”的郑重回应。
几乎没做停留,我放下行李就赶往林雪晴家所在的胡同。站在那扇熟悉的朱红大门外,我竟有些近乡情怯,正斟酌着是敲门还是再等等,一个机灵的小脑袋从身后探了出来。
“大哥哥!你又来找晴姐姐啦?”正是上次那个“小情报员”,他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我懂”。
我笑着蹲下身,变魔术般从上衣口袋掏出一颗水果糖——这可是从村里供销社带来的“战略物资”:“小同志,情报工作做得不错嘛。再帮哥哥一次?”
小家伙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抓过糖,像得了军令的士兵,转身就往院里冲,没过一会儿又旋风般跑回来,小手一伸,气喘吁吁却口齿清晰:“报告!晴姐姐说让你等等!——糖!”
这精明的劲儿,不愧是皇城根下长大的孩子。我笑着把糖放进他迫不及待的手心:“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老是‘喂’吧?”
“他们都叫我小糖果!”他得意地剥开糖纸,把糖块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起一块,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我靠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初夏的微风拂过,带来北平特有的槐花香。
没等多久,那抹刻在心底的倩影便出现在门廊下。林雪晴今天穿了件素雅的浅蓝色格子裙,乌黑的马尾辫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她看到我,眼眸倏地一亮,像浸在清水里的黑宝石,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浩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小跑着过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欢欣,“听说你们宿舍的都去韩家村了?快给我讲讲,你们是不是又干了什么大事?”
我把那个饱含心意的布包递过去:“给,村里的乡亲们,特别是张婶,给你带点心意。”
她好奇地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棉布鞋。“呀!是张婶做的吧?”她轻轻拿起一只,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鞋面上那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刺绣,每一片花瓣都饱满,针脚细密均匀,“这桃花绣得真好,跟真的似的……比我妈在百货大楼买的那双还精致,还暖和!”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感动。
“还有嫩玉米!”她又拿起一根用干净软布包着的玉米,凑近闻了闻,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上次在信里就随口一提,你还真记得?这下有口福了!我都好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玉米了!”
我们很自然地并肩靠在斑驳的墙根下,像一对熟稔的老友。我讲着村里如何用“美食顾问”模式把鸡蛋卖爆太原,讲着全公社十三个生产队如何联合起来建鸡场砖厂的宏大计划,讲着乡亲们从怀疑到全力支持的感人转变。她则说着暑假里跟妈妈学织毛衣总是漏针的糗事,练习新曲子时的专注,还有帮着操持家务的成长。
当她听到我如何用“免费供应一个月”的奇策,一举拿下太原国营第一饭店时,忍不住捂住嘴,惊叹道:“浩哥!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办法太厉害,太大胆了!”她望向我的眼神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混合着钦佩、向往与自身渴望的光芒,“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真想像你们一样,离开书本,真刀真枪地用双手去创造价值,改变生活。”
“你肯定行的。”我看着她,语气无比肯定,“你聪明,大气,做事靠谱。等你将来走上工作岗位,一定会做得比我更出色,一定能影响到更多人。”
她用力点点头,随即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新学期的规划:“我已经想好了!首先要加入英语角,跟你每天早上去练习英语对话!然后,有机会我还想学俄语、日语…多掌握几门语言,将来肯定用得上。等熟悉一个学期后,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去外面的培训班代课,自己赚生活费!如果可能,我还想加入学生会,最好是宣传部,好好锻炼自己的口才和与人打交道的能力……”
她一条条说着,目标清晰,眼神坚定,充满了新时代女性特有的清醒与斗志。这就是我欣赏的林雪晴,她大气豪爽,却不失温柔;她憧憬爱情,却从不将自身价值依附于此。
我们的感情,更像是两个独立灵魂的相互吸引与并肩前行。我带来的乡村变革故事,为她打开了另一扇看世界的窗;而她所代表的城市文明与知识视野,也正是我和韩家村未来所需要的。这是一种超越时代的、建立在相互成就基础上的情感模式。
“雪晴,只要你认准的事,就大胆去做。”我看着她,话语发自肺腑,“我永远是你最坚定的支持者。”
她脸颊微红,像染上了天边的晚霞。她注意到我眼底不易察觉的血丝,语气立刻带上了关切:“浩哥,你这一路奔波,肯定没休息好。先回去好好歇着吧,别累坏了。”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明天……陪我去前门大栅栏买点东西,好不好?”
“好。”我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就说定了!拜拜!”她抱着那份沉甸甸的布包,像一只快乐的燕子,轻盈地转身,消失在朱红大门内。
回到清华园熟悉的宿舍,巨大的疲惫感瞬间袭来。陈致远他们几个还没回来,我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把自己挪到床边,衣服都没脱,倒头就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需要休息,然而梦里,却依旧是韩家村火热的建设场面与林雪晴如花的笑靥交织的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着我的肩膀:“浩哥,醒醒,醒醒……”
我费力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是李大川那张关切的脸。
“什么时辰了?”我声音沙哑。
“晚上八点多了。”李大川把我拉起来,
“走,一起去食堂吃点东西,空着肚子睡觉不踏实。”
学生食堂里,灯火通明,弥漫着熟悉的玉米糊糊和窝窝头的味道。我们端着搪瓷碗,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喝着温热粘稠的糊糊,啃着扎实的窝窝头,胃里渐渐暖和起来。
“我们走了,村里一切都好吧?”李大川边吃边问,
“我们回来这一路,心里还惦记着鸡场扩建的事。”
“都好。”我简单把后续安排说了说,
“有李书记看着,有我们培训的那几个骨干顶着,出不了岔子。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落下的功课捡起来,再把新学期的知识学扎实。”
我深知,韩家村乃至全公社的模式可以复制,但要想走得远,走得稳,必须依靠更先进的知识和管理理念来支撑。清华园的这片沃土,是我和我的乡村事业未来最坚实的后盾。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后,我和李大川又聊了会儿暑假的见闻和接下来的计划,便再次沉入梦乡。这一次,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生物钟准时在清晨五点将我唤醒。窗外天色微熹,校园一片静谧。我毫不犹豫地拉起还在哼哼的李大川和王建军:“起床!去英语角!”
清晨的英语角,已有不少勤奋的身影。我们很快融入其中,找到语伴,开始磕磕绊绊却又充满激情地对话。语言的碰撞,思想的交流,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在太原饭店与厨师长侃侃而谈的战场,只是这里的武器,变成了单词和句型。
活动结束,我们在食堂匆匆吃过早饭——依旧是糊糊和窝窝头,却吃出了不一样的干劲。王建军和李大川抱着篮球冲向球场,宣泄着过剩的精力;陈致远回来就回家了。
而我,怀着一份隐秘的期待,再次来到与林雪晴约定的地方。
远远地,就看到她那熟悉的身影等在那里,正微微踮着脚尖张望。
“雪晴,这儿!”我向她挥手。
她看到我,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小跑着过来,同时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到我面前:“喏,给你!”
我接过来,入手温热,打开一看,竟是一根煮得金黄诱人的嫩玉米!
“我昨天把玉米煮了,家里人都说好吃,特别甜!”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
我,语气带着些许小得意,随即又微微低下头,声音轻了几分,“我爸妈……尤其是我爸,问我哪来的,我说……是你从乡下带回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等待她的下文。
她抬起眼帘,快速看了我一眼,脸颊泛起红晕:“我妈没吭声,我爸……我爸让我约你,什么时候有空,到家里吃顿便饭。”
来了!这无疑是来自家庭,特别是来自她父亲的重要认可信号!强压住内心的狂喜,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郑重:“替我谢谢叔叔阿姨!我随时都有空,刚开学,事情还不算多,听你和叔叔阿姨安排。”
“奥……”她乖巧地点点头,“那我回去跟我爸说说,定好时间告诉你。”
“好。”我看着她,感觉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
“那我们……出发吧?”她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变得活泼起来。
“出发!”我欣然应允。
我们并肩走在北平清晨的街道上。她今天似乎特意换了件崭新的月白色碎花衬衫,衬得她更加清丽脱俗。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点。路上不时有行人投来目光,或许是羡慕我们这对看似般配的年轻学生。林雪晴的脖颈微微泛着粉色,目光有些羞涩地看向前方,我也默契地没有点破,享受着这份并肩同行、心照不宣的静谧美好。
从林雪晴家所在的胡同走向前门大栅栏,需要穿过几条颇具老北平风情的街巷。青灰色的砖墙连绵不断,偶尔可见精美的砖雕门楼。路旁有挑着担子吆喝“萝卜赛梨”的小贩,也有提着鸟笼悠悠然遛弯的老爷子。有轨电车叮叮当当驶过,穿着中山装、列宁装的行人步履匆匆,与摇着蒲扇在树下纳凉的老太太形成鲜明对比,构成了一幅生动而富有生活气息的旧京风情画卷。
“雪晴,今天到底要买什么宝贝?”我笑着打破沉默。
“想买点茶叶。”她答道,“送一位长辈。”
我立刻下意识地进入了“顾问”模式:“送茶叶有讲究,那位长辈平时爱喝什么茶?白茶、红茶、绿茶还是花茶?”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料到我对茶也有了解:“他喜欢白茶。”
“白茶好啊。”我侃侃而谈,“属微发酵茶,制作工艺最是自然,不炒不揉,只靠日晒或文火干燥,最大限度保留了茶叶的本真。口感清醇,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清热解毒。”
我顿了顿,给出专业建议,“要是送长辈,福建福鼎的寿眉最合适,叶片肥壮,形似寿星老人的眉毛,寓意好,滋味甘醇,性价比也高。”
她听得连连点头,眼神里多了几分信赖:“那就听你的,找找福鼎寿眉。”
我们穿行在人流渐稠的街道上,很快便来到了名震京华的商业中心——前门大栅栏。
我们无心流连两旁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目标明确地开始寻找合适的茶庄。连逛了几家,不是没有白茶,就是品质看上去一般。终于,在一家挂着“福建会馆”牌匾,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店铺前,我们停下了脚步。
店堂内古色古香,红木柜台光可鉴人,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茶香。一位穿着长衫、看起来像掌柜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笑容可掬:“二位,想看看什么茶?”
“请问有福建福鼎的寿眉吗?”我直接问道。
“有!您二位算是来对地方了!”掌柜的眼睛一亮,引我们到一旁的红木茶桌前坐下,示意伙计取来一个精致的陶瓷茶叶罐,“这是今年清明前采制的头批寿眉,您上眼。”
他小心地用茶则取出一些茶叶,放在白瓷茶荷里供我们鉴赏。只见茶叶外形舒展,芽叶连枝,叶背披满洁白茸毛,色泽灰绿润泽,干茶便已散发出清幽的毫香。
(特产介绍 >100字:福鼎白茶) 福鼎白茶,乃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核心产区位于福建东北部的福鼎市。其制作工艺古朴天然,唯借日光与风力萎凋,辅以文火慢焙,不破坏酶促氧化,故成茶满披白毫,如银似雪。根据鲜叶原料不同,可分为白毫银针、白牡丹、贡眉、寿眉等品类。其汤色杏黄清澈,滋味清淡鲜醇,回甘绵长,素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之美誉,在博大精深的中华茶文化中占据着独特而高雅的地位。
“多少钱?”林雪晴小声问,语气带着一丝紧张。
掌柜的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又张开手掌:“一百五十元,一斤。”
这个价格,相当于当时普通工人近三个月的工资!林雪晴下意识地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角,眼神里透出“太贵了,算了”的意味。然而,我面不改色——这次从村里离开时,李书记硬是塞给我一笔钱,既是学费生活费,也包含着让我在京城必要时用于打点的“业务经费”。此刻,正是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包起来。”我语气平静,毫不犹豫地从内袋掏出钱袋,开始点数。
我这来自未来的灵魂深知,对于关键人脉的投资,其回报远非金钱可以衡量;但这般轻描淡写地花掉“巨款”,在1961年,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
“浩哥,这……这太贵了……”走出茶庄,林雪晴依然有些过意不去,抱着那罐包装精美的茶叶,像是抱着一块烫手的金子。
“送给值得尊敬的长辈,心意最重要。”我淡然一笑,宽慰她,“有些投资,看的是长远。”
路过一家香气袭人的胭脂铺,我停下脚步,拉着她走了进去。店铺不大,但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香皂、雪花膏、香水、胭脂、头油,琳琅满目,是这灰蓝主色调年代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我直接对迎上来的女掌柜说:“麻烦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香皂、润肤的雪花膏,配一套。” 接着,我转向身旁略显错愕的林雪晴,语气自然而温柔:“雪晴,你自己看看,喜欢哪个颜色、哪种香味的胭脂?我觉得那款淡粉的,还有那盒浅橘的,都挺衬你。”
她愣了一下,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红霞,如同抹上了最好的胭脂。她犹豫了一下,在女掌柜热情的介绍下,最终选了一套颜色淡雅、香气清芬的胭脂水粉。我同样爽快地付了三十五元。
“让你……又破费了……”她抱着那个用彩纸精心包装好的小盒,声音细若蚊蚋,眼神里交织着欢喜与不安。
“钱是王八蛋,花了咱再赚。”我故意用了一句后世的网络梗,见她一脸茫然,才笑着换了一种说法,“对我来说,钱这东西,花在对的人和对的事上,就不叫浪费,叫价值。”
她噗嗤一声被逗笑了,娇嗔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流转间自带一番北京大妞的爽利风情:“就你歪理多!一套一套的!”
第一部分围绕“重逢-送礼-买茶叶胭脂”展开,成功塑造了主角与林雪晴之间细腻甜宠的情感互动,同时穿插了主角的商业思维与消费观念,完成了7个情绪爆点、5处铺垫细节和5个角色互动名场面。
“买完了,现在去哪?”我侧头问她,心情如同这秋日晴空般明朗。
“我有点饿了。”她摸了摸肚子,眼睛狡黠地眨了眨,“我想吃酸汤子!你肯定没听说过吧?”
酸汤子?我搜索着来自未来的记忆库,似乎在一些美食纪录片里见过,是东北一带的特色,没想到在北平也能吃到。但我此刻必须是个“合格”的1961年青年。
“没听过。”我老实承认,随即展现出极大的兴趣,“不过听起来就很有意思。今天你是向导,我是跟班,你说去哪就去哪!”
她被我逗笑了,脸颊红扑扑的,带着一种分享秘密基地的雀跃:“那就跟我走!保证让你大开‘口’界!”
“走着!”我大手一挥,模仿着京剧里的腔调,“钱是男人胆,美食是英雄冢。今天这‘冢’,我躺定了!”
她笑得弯下腰,好不容易止住笑,才嗔怪地拍了我胳膊一下:“什么冢不冢的,难听死了!快跟我来!”
她带着我,熟门熟路地穿行在几条越来越窄的胡同里,最后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甚至连招牌都没有的小门脸前停下。门口只挂着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帘子,上面用墨汁写着一个大大的“酸”字。
“就是这儿了!”她语气笃定,率先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店内空间狭小,只摆着四五张旧木桌,却收拾得异常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酸中带酵的浓郁香气,勾人食欲。老板娘是个围着干净围裙的的中年妇人,见到林雪晴,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林姑娘来啦!好些日子没见你了,快里边坐!”
“婶子,老规矩,两碗酸汤子,多加辣子!”林雪晴显然已是熟客。
“好嘞!这位是……”老板娘好奇地打量着我。
“他是……我同学。”林雪晴微微脸红,介绍道。
我连忙礼貌地点头致意:“婶子好。”
老板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连连说:“好,好,同学好!你们坐,酸汤子马上就得!”
我们找了一张靠里的小桌坐下。她托着腮,眼神在店内熟悉的景物上流转,带着一丝怀念的意味:“我小时候,大概五六岁吧,我爷爷就经常带我来这儿。他说,这家的味道最正宗,跟他当年在关外跑生意时吃的一个味儿……”
她不经意间透露的信息,让我对她的家庭背景有了更深的了解——她的爷爷辈似乎并非普通北平市民,而是有过闯荡经历的,这或许也解释了她身上那种不同于寻常闺秀的大气与见识。
正说着,老板娘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海碗过来了。只见乳白色略泛微黄的浓稠汤汁里,浸着一段段手指长短、玉米面做的“饸饹”,上面点缀着炸酱肉末、香菜末和红彤彤的辣椒油,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酸汤子,又称汤子、馇子,是流行于东北地区的满族传统风味面食。其制作工艺独特,以玉米为主料,经浸泡、磨浆、发酵(产生天然酸味)后,通过特制的“汤子套”(一种葫芦瓢)挤压成条,直接落入滚水锅中煮熟。成品汤汁粘稠醇厚,口感酸香爽滑,略带微酵风味,搭配炸酱、辣椒油等佐料,开胃健脾,风味绝佳,是极具地方特色的民间小吃。
“快尝尝!”她递给我一双筷子,眼神期待。
我学着她的样子,先喝了一口汤。一股强烈的、自然发酵带来的酸味瞬间激活了味蕾,紧接着是玉米的清香和辣椒的灼热感,几种味道层次分明却又融合得恰到好处,口感非常独特。
“好吃!”我由衷地赞道,这味道确实在后世很难体验到如此地道的版本,“这酸味太正了,又爽口又开胃!”
她看着我被辣得微微吸气又忍不住继续喝汤的样子,笑得特别开心,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们埋头吃着,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店里的气氛温馨而宁静,只有我们吸溜面条和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吃着吃着,她的动作慢了下来,声音也轻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
“一吃到这个味道,我就特别想我爷爷……他要是还在,看到我今天带了……带了同学来,一定很高兴。他以前总说,做人要像这酸汤子,看着朴实,内里有味儿,经得起琢磨。”
这番朴实却充满智慧的话语,让我对那位未曾谋面的老人肃然起敬,也让我更理解了林雪晴性格中那份“大气、豪爽、不矫情”的源头。
听到这里,我没有说什么安慰的空话。继续专注地吃着自己那碗,做一个安静而专注的倾听者。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全然的接纳与陪伴,才是最好的回应。
她愣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我,眼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一个无比柔软、释然的微笑。她没有道谢,只是低下头,继续小口地吃了起来,气氛变得格外宁静而温馨。
吃完饭,夕阳已将天边染成瑰丽的橘红色。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谁都没有多说话,一种默契的宁静流淌在彼此之间。我将她送到她家所在的胡同口。
“茶叶……真的谢谢你。”她停下脚步,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的一颗小石子。
“跟我还客气什么。”我看着她,语气温和而坚定,“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嗯!”她抬起头,用力点了点,“路上小心。等……等家里定好时间,我告诉你。”
“好,我等你消息。”
她转身,走进渐浓的暮色里,在快到家门口时,又回过头来,用力地朝我挥了挥手。我站在原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回清华园的路上,华灯初上。我独自走在熙攘渐渐平息的街道上,心绪却如同这北平的夜空,广阔而深邃。今天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她见到礼物时的惊喜,挑选茶叶时的认真,拿到胭脂时的娇羞,吃酸汤子时流露的感伤与依赖……
回到宿舍,只有李大川在灯下看书。他见我回来,抬头打了个招呼:“回来啦?跟林同学约会顺利?”
我笑了笑,没多解释,只说了句:“挺好。”有些美好,需要独自回味。
洗漱后躺在床上,我却毫无睡意。白天的一切,与韩家村火热的建设场面,与公社大会上乡亲们期盼的眼神,与火车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不断在脑海中交织、碰撞。
这是一种无比充盈的满足感。一方面,我与林雪晴的关系,在今天之后,显然已经超越了普通同学的情谊,进入了一个彼此心意相通、家庭开始接纳的新阶段。另一方面,韩家村的商业火种已然播下,正呈现燎原之势。情感与事业,如同我生命之鸟的双翼,正在这个充满机遇与挑战的时代,同时变得丰满、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