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能通过一场大清洗，将国库彻底填满，那他这个皇帝，才能真正坐得安稳，才能真正施展自己的抱负！
可是……
景元帝的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
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忠顺王的党羽遍布朝野，这要是真的深究下去，不知道要牵连出多少人。
六部九卿，封疆大吏，甚至是他身边的一些亲信，恐怕都未必干净。
到时候，朝局动荡，天下不稳，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这个皇帝，还能坐得稳吗？
景元帝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
一旁，始终沉默的太上皇，终于缓缓开了口，声音沙哑而苍老。
“贾玦，你可知，你这个提议，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会死多少人？”
贾玦面不改色，躬身道：“回太上皇，臣知道。但长痛不如短痛。若不刮骨疗毒，等到病入膏肓，悔之晚矣。”
“刮骨疗毒？”太上皇冷笑一声，“说得轻巧。怕只怕，骨头还没刮干净，人就已经死了。”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贾玦知道，太上皇这是在警告他，不要玩火自焚。
他心里清楚，皇室最看重的，就是“稳定”二字。
为了稳定，他们可以容忍贪腐，可以容忍党争，但绝不能容忍可能动摇国本的大清洗。
看来，光靠一个忠顺王，还不足以让他们下定决心。
必须再加一把火！
贾玦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几封用瓦剌文写的密信。
他没有呈上去，只是拿在手里，对着景元帝和太上皇，微微一扬。
“太上皇，皇上，臣在忠顺王府的地宫密室中，除了金银财宝和谋逆的账本，还发现了这个。”
景元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虽然看不清信上的内容，但他认得那信纸末尾的印章——一匹仰天长啸的黑色头狼。
那是瓦剌王庭的标志！
“这是……”景元帝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是忠顺王与瓦剌太师也欢的来往密信。”贾玦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臣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通敌卖国’这四个字，想必不用臣多说了吧。”
“什么？！”景元帝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贾玦面前，一把夺过那几封信。
他虽然也看不懂瓦剌文，但那熟悉的印章，那信纸上隐约透出的杀伐之气，让他浑身冰冷。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景元帝气得浑身发抖，将信纸狠狠地摔在地上，“他不仅要谋朕的江山，他还要卖国！他要把我大周的江山，拱手送给外族人！”
太上皇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地上的信，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相比于内部的谋反，勾结外敌，才是皇室宗亲绝对不能触碰的底线！
这是要刨了整个赵氏皇族的根啊！
贾玦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知道，这把火，已经烧得足够旺了。
“皇上，太上皇，”
他再次躬身，“如今看来，忠顺王谋逆，早已不是他一人之事。他背后，到底还有多少人与他同流合污？又有多少人，牵涉进了这通敌卖国的大案之中？若不彻查，我大周危矣！”
景元帝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他看了一眼贾玦，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密信，眼中的犹豫和忌惮，终于被滔天的怒火和恐惧所取代。
“查！必须彻查！”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朕要将这些国贼，一个个都揪出来，千刀万剐，诛其九族！”
“皇上英明！”贾玦立刻顺杆爬。
“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景元帝指着贾玦，“朕给你先斩后奏之权！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人马，任你调遣！朕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快！准！狠！”
“臣，遵旨！”
贾玦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然而，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景元帝却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此事干系重大，你一人终究精力有限。朕会派户部尚书从旁协助你。你们共同主持此事。”
贾玦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户部尚书是朝中有名的老狐狸，八面玲玲，谁都不得罪。
皇帝这是……不放心自己？
贾玦心中冷笑。
果然，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前一秒还对你恩宠有加，下一秒就开始提防制衡。
君臣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在巨大的权力和利益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一道看不见的裂痕，已然悄然出现。
不过，贾玦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他再次躬身，声音洪亮：“臣，领旨谢恩。”
无论如何，他已经拿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查抄天下的大权。
至于皇帝安插进来的钉子？
呵呵，是钉子，还是棋子，那就要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从皇宫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京城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肃杀和不安的味道。
贾玦没有回宁国府，也没有去他那座新得的国公府，而是鬼使神差地，调转马头，朝着荣国府的方向行去。
一天的杀伐与权谋，让他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现在，只想去见一个人。
......
荣国府，黛玉小院内。
几竿翠竹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林黛玉独自一人，凭窗而立。
白日里那道赐婚的圣旨，像一块巨石，砸乱了她一池春水。
羞涩，欢喜，不安，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夜难眠。
她就要嫁给他了。
嫁给那个在北疆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大将军，那个在朝堂上搅动风云的镇北国公，那个……会温柔地为她画眉，会抱着她在梅林里转圈的玦哥哥。
林黛玉想到贾玦，嘴角就不自觉地弯起。
“在想什么？”
一个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黛玉吓了一跳，猛地回过身，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是玦哥哥。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你怎么来了？”林黛玉的心跳得厉害，脸颊烫得像火烧一样，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