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风从外头回来时,刚一进家门,长松便和他说了早晨在院门口发生的那场闹剧。
他面色铁青,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周身都围绕着一层低气压。
径直走进屋后,他将买回来的东西默默归置好,新买回来的鸡头母羊也吩咐人牵进了羊圈。
“真是岂有此理!”沈培风猛地起身往外走,声音都压抑着怒火:“我这就去老宅找娘说清楚!一次性说个明白,让她往后别再来自家门前搅风搅雨!”
“相公,且慢。”
徐贞月的声音及时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她正靠在软枕上,就着午后的阳光细细翻阅记录账册,闻言抬起头,“此时过去,无非是再吵一架,火上浇油罢了,这样做,最后她只会越来越恨我你我,除了逞一十的口舌之快,于你我而言,又能有何好处?”
沈培风脚步顿住,回头看她,眼中满是愤懑与不解:“娘子,我知晓你是好脾气的,但自分家以来,娘她闹了不止一次,难道就继续任由她这般欺上门来?这次是带了孙家的人来示威,下次呢?难保下次她不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她放下手里的账册,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近乎冷冽的弧度:“自然不是任由......只是,相公,你该了解婆母的为人,对付她,光靠咱们讲道理是无用的。要让她痛,让她怕,让她不敢来犯,需得用别的法子。此事我心中有数的,相公你信我便是。”
徐贞月总不能说,她要留着孙秀兰时不时来找骂,她好从中获得积分吧......
沈培风看着妻子沉静如水的眼眸,那里面有一种坚定和他看不透的深邃。
这一刻,哪怕心中再如何气愤,有多想冲回老宅和母亲讲道理,最终都只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唉......都听娘子的。”
日子便这般看似平静地过了半个月,期间许青山拄着拐来过一次,复诊腿伤。
徐贞月仔细查看了恢复的情况,重新为他调整了夹板固定,又开了一副强筋健骨的方子。
“恢复得不错,”她语气坚定,“再坚持用药静养一个月,便可试着拆掉夹板,慢慢练习走路了。”
许青山千恩万谢,眼中重燃的希望之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
只是在他走出院门的时候,余光瞥到正在一旁打扫院落的长松。
早就听说沈大哥家已买了下人伺候,如此说来,以后他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就更少了......
腿都还没好呢,许青山脑子里就已经在想着如何报恩了。
秋意渐浓,田里的稻子一片金黄,正是收割的季节。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忙着秋收,徐贞月家中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清凉消炎膏的生意眼看就要过季,再往后天气渐渐凉爽起来,这笔买卖也不会进账太多。
但羊脂皂的订单却是一日多过一日的,自从徐贞月前几日研究出来栀子香皂、薄荷香皂、桂花香皂,乃至带着清苦药香、能使头发越来越乌黑亮丽的洗发皂,掺了珍珠能美白洁面的珍珠皂后,县城‘挽月阁’的生意越来越好。
唐婉甚至把整个胭脂铺子都清空,只对外出售各类羊脂皂,还将自己名字的同音字‘挽’和徐贞月名字里的‘月’字,作为新的店铺名字。
挽月阁刚开业不过三日,店里所存的各种羊脂皂便被一扫而空。
有的是西成县居民,在常氏杂货铺买不到基础款,便来这新开的挽月阁试试运气。
所有香型也只是在原来基础款的羊脂皂价格上多了几文,咬咬牙也能买几块回去。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一些大户人家乃至临县的百姓和客商也来订货购买。
成批购买的,唐婉也有计较。
她深知物以稀为贵,但也明白薄利多销、抓住大主顾才是硬道理。
于是,挽月阁开业前夕便与徐贞月商议过,定下一系列规矩:凡一次性购买二十块以上者,便可享受九五折的优惠;若购买超过五十块,便是九折;若是上百块的大宗采买,价格还可再议。
本就是惠民的价格物什,此举一出,不禁散客满意,那些闻风而来、意图贩运至邻县甚至更远地方的行商客贾更是欣喜。
只是如此一来,只靠家里厢房边上的两口灶日也不停的赶工,竟也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宋春花又是欢喜又是发愁,喜的是这进项眼看着比清凉消炎膏翻了几十倍,自己帮工得的银钱加起来也有十几两银子,忧的是贞月妹子还在月子里,这般操劳如何是好......
她也只能自己帮着多扛些杂货,又督促几个丫头多帮些忙,自家的丫头小子也帮着做些轻省的活。
徐贞月虽被自家爹娘严令卧床休养,但心思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时常靠着炕头就盘算起皂方的改进和材料的采买。
月子坐了大半个月,她除了偶尔看看孩子,其余大多时间尽在忧心羊脂皂的生意。
这日,徐贞月正对着窗外晾晒的一排刚采下来的桂花出神,盘算着同唐婉姐姐分配利益之事。
原先唐姐姐来找自己,说起要做这门生意时,便说过暂时七三分,等后面再细细商量。
可这生意都做起来了,且越来越好,她更是没想到唐姐姐有把胭脂水粉铺子关闭,换成羊脂皂铺子的魄力。
唐婉出了铺面、人脉和经营,自己出了技术和人工,管着供货,可这利益该如何分配,如今也该出个章程出来。
她心里大致想着,所有类型的皂,自己拿七成,唐姐姐拿三成,应是较为公允,只是不知唐姐姐是否会觉得少。
正想着,院外传来了车马声。
不多时,白芷领着一位衣着体面的嬷嬷进来了,想来就是那些她不曾见过的从小陪伴唐姐姐的李嬷嬷。
李嬷嬷笑着给徐贞月和金氏见了礼,道:“给沈夫人道喜,咱们夫人一直惦记着您和二位小公子,只是近来中秋将至,后宅事务繁多,各家夫人往来应酬不断,还得往京城那边准备节礼,实在脱不开身,特遣老奴前来探望,送上些补身的药材和料子,还有几样是给小公子们的金锁片,图个吉利。”
说完,身边的小丫鬟便端着托盘走近,只见那木质的托盘上放着两个精致的锦盒,都打开着,盒子里放着两个做工精细的金锁,一个刻有‘平安富贵’的字样,另一个刻着‘岁岁长安’。
只看一眼,徐贞月都喜欢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