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黄昏,珩在处理完一日政务后,惯例在几名护卫的跟随下,前往宫殿旁那片专属于他的小型演武场活动筋骨。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暖色,却驱不散空气中悄然凝聚的肃杀。
虎煞,化名石猛,今日正好轮值到演武场外围的警戒岗位。他穿着厚重的制式铠甲,看似目不斜视地站岗,实则一双虎眼时不时地瞟向场中那道挥汗如雨的身影,心中嘀咕:“这小子每天就是打拳、练功,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老祖宗是不是太小心了?”
就在珩一套拳法打完,微微喘息,准备休息片刻之时——
异变陡生!
演武场四周的阴影中,骤然爆发出数道凌厉无匹的杀气!七道身穿夜行衣、面蒙黑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窜出,人手一柄淬毒的短刃或闪烁着幽光的弩箭,目标明确,直指场中央的珩!
这些刺客出现的时机、角度都刁钻无比,而且实力竟都不弱,普遍在蜕凡境巅峰,甚至有两个领头的达到了凝气境初阶!他们配合默契,分出四人如同跗骨之蛆般缠住了珩身边那几名原本实力不俗的护卫,另外三人则呈品字形,以最快的速度、最狠辣的招式,扑向似乎因“突发状况”而有些“惊愕”的珩!
“护驾!!”护卫队长发出惊怒的吼声,却被两个凝气境刺客死死拦住,一时脱身不得。其他护卫也被各自的对手缠住,场面瞬间大乱!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仿佛经过精心计算。恰好就在这一班护卫轮值、且实力配置并非最强的时候,恰好就在珩刚刚结束修炼、气息未平的时刻!
虎煞在刺客出现的瞬间也是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极快,或者说,他骨子里的战斗本能被瞬间激发!
“吼!敢伤俺看守的目标?!”虎煞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吼,也顾不得隐藏实力,反正老祖宗让他关键时刻要出手,淬谷境的气息轰然爆发!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制式长刀,那凡铁长刀在他妖力灌注下,竟发出嗡嗡的震颤声,泛起一层淡淡的血光!
他如同一头发狂的猛虎,直接冲向那三名直扑珩的刺客!速度之快,竟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找死!”一名凝气境刺客冷哼一声,反手一剑刺向虎煞心口,剑尖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虎煞不闪不避,眼中凶光毕露,长刀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劈下!完全是以伤换命的打法!
铛!
咔嚓!
刀剑相交,刺客手中的精钢长剑竟被虎煞那灌注了妖力的蛮横一刀直接劈断!刀势不减,虽被阻了一下,依旧在那刺客胸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但那刺客的毒剑也刺中了虎煞的左肩!铠甲被刺穿,毒液侵入!
“哼!”虎煞闷哼一声,只觉得左肩一阵麻痹,但他虎目圆睁,竟毫不在意,右手长刀顺势横扫,将另一名试图偷袭珩侧翼的刺客逼退!
第三名刺客的弩箭已经射出,直取珩的后心!
虎煞想也不想,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侧前方一撞,用自己宽阔的后背,硬生生替珩挡住了这一箭!
噗嗤!
弩箭深深嵌入他的背肌,箭尾剧颤!
“呃啊!”虎煞发出一声痛吼,但动作丝毫不停,转身一把抓住那名射箭刺客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刺客手腕瞬间骨折,惨叫一声!
趁此机会,珩似乎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脸上适时的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手中瞬间凝聚起一道淡金色的“人王剑”气劲,虽略显“仓促”,却精准地射向那名被虎煞拧断手腕的刺客咽喉!
噗!
血光迸现,那名刺客当场毙命!
而虎煞已然如同疯虎,不顾左肩麻痹和后背箭伤,挥舞着长刀,与另外两名刺客战在一处!他的打法狂野无比,完全是凭借淬谷境的修为和强悍的肉身硬打硬抗,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逼得两名刺客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终于,在虎煞拼着腹部又被划开一道口子的代价,一刀将一名刺客拦腰斩断后,最后那名凝气境刺客见势不妙,虚晃一招,身形暴退,想要遁入阴影逃离。
“哪里走!”虎煞怒吼一声,将手中长刀如同标枪般掷出!
长刀化作一道血光,速度快得惊人!
那刺客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威胁,不得不回身格挡!
就在他格挡的瞬间,珩眼中寒光一闪,第二道人王剑剑气后发先至,如同毒蛇般钻入了那刺客因格挡而露出的空门!
噗嗤!
剑气贯脑而过!
最后一名刺客,毙命!
而此时,那边缠斗的护卫们也终于合力将剩下的四名刺客或击杀或制服。
战斗结束,演武场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虎煞浑身是血,左肩漆黑一片,后背插着弩箭,腹部还在流血,看起来凄惨无比,他拄着从尸体上拔出的长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但一双虎眼却炯炯有神地看向珩,带着一丝“快夸我”的期待。
珩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由衷”的感激,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虎煞,暗中却用一股柔和的皇气暂时压制住他伤口的毒素和进一步流血。
“石护卫!今日若非你拼死相护,本王危矣!”珩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好!忠勇可嘉!实力超群!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外围护卫,擢升为本王亲卫统领,常随本王左右!”
虎煞闻言,心中狂喜!这就成了?!亲卫统领!可以天天跟着这小子了!老祖宗交代的任务简直不要太轻松!他连忙单膝跪地,动作牵扯伤口,让他龇牙咧嘴,粗声粗气道:“谢殿下恩典!石猛必誓死效忠!”
…
玄晶壁前,将这场“精彩”刺杀尽收眼底的三位妖族巨擘,反应各异。
金龙祖微微颔首:“虽是一场戏,但这虎煞倒是块不错的磨刀石。那人皇体临战反应尚可,对护卫的封赏也符合其逐渐膨胀的权力欲。”
天凤祖淡漠道:“一场闹剧。不过,有此莽夫在身边,日后或可借他之手,行些不便我等直接出手之事。”
虎祖则是看得哈哈大笑,得意非凡:“看见没!俺老虎家的崽子!就是猛!一个人宰了好几个!那人族小子吓得不轻吧?哈哈,这就把贴身护卫的位置给了俺家小崽子?真是个糊涂蛋!不过正好,省了俺不少事!”祂看到珩如此“轻易”就信任并重用了虎煞,心中最后那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看来,这人皇体也不过如此,稍微给点恩惠就能收买。
至此,三位巨擘对珩的“监控”和“评估”,算是告一段落,认定其已完全在掌控之中。
是夜,月明星稀。
已成为亲卫统领、伤口经过“治疗”已无大碍的虎煞,怀着兴奋的心情,住进了紧邻珩寝宫的一间独立卫舍。他盘算着日后如何更好地“监视”珩,如何向老祖宗邀功。
然而,他刚刚躺下,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便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这并非普通睡眠,而是天机老人悄然引动的灵魂沉眠。
一道虚幻、却蕴含着无上伟力的老者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虎煞的床前。正是天机老人的一缕分魂。
老人看着床上昏睡的虎妖,眼中无悲无喜。他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点向虎煞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只有最本源、最细微的灵魂层面的操作。天机老人的分魂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剥离着虎煞原本的意识核心,读取、复制其全部记忆,然后……将其原本的意识彻底抹去,只留下一具空有记忆和本能反应的躯壳。
接着,天机老人的这缕分魂,携带着复制的记忆,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入驻了这具虎妖躯壳的最深处,与其血脉、妖丹完美融合。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虎煞体内连接虎祖的血脉秘法,都未曾察觉到丝毫异常——在天机老人那超脱规则的灵魂手段面前,这种层面的联系,太容易被蒙蔽了。
第二天清晨,“虎煞”准时醒来,眼神、动作、语气,与往常毫无二致。他依旧会去向珩报到,依旧会尽职尽责地扮演“忠勇亲卫”的角色,依旧会通过血脉秘法,定期向虎祖“汇报”情况。
只是,他所有的“所见所闻”,所有“独立思考”后的“判断”,都将经过天机老人那缕分魂的“过滤”和“引导”。他看到的,将是天机老人和珩希望他看到的样子;他汇报的,将是天机老人和珩希望虎祖知道的信息。
一枚危险的钉子,就此变成了最隐蔽的传声筒和掩护伞。
珩的棋局上,又多了一枚听话的棋子。而执棋者,在阴影中,露出了无声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