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检测报告是在第二天傍晚送到的。
薄靳珩独自在书房，拆开了那个牛皮纸袋。抽出薄薄几页纸，他的目光直接掠过前面大段的分析说明，定格在最后那行加粗的结论上：
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薄靳珩为苏星河、苏月曦、苏辰星的生物学父亲。
纸张边缘被他无意识攥紧，泛起细密的褶皱。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苏星河那张脸就是最直观的证据，但此刻看到这白纸黑字、科学冰冷的确认，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震动和某种尘埃落定般的情绪，依旧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他的孩子。
他和苏晚的孩子。
三个。
报告上甚至附带了孩子们的基本血型和信息。苏星河，A型血，与他一样。苏月曦，Ab型。苏辰星，o型。那一个个字符，都仿佛带着温度，烫着他的指尖。
五年。他错过了他们的孕育，他们的出生，他们牙牙学语，他们蹒跚学步……所有最重要的成长瞬间。
而苏晚，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是如何度过这一切的？
报告上轻描淡写的“过去五年居住于法国”，背后是怎样的艰辛？
悔恨如同藤蔓，瞬间缠绕紧缚，几乎让他窒息。他猛地将报告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他声音沙哑。
林峰推门而入，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和桌上摊开的报告，心下明了。“薄总，结果……”
薄靳珩抬手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学校那边，加快进度。我要他们以薄家继承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进入京市最顶级的圈子。”
“是，已经安排好了圣约翰国际学校的校长明天上午来访，进行非正式的面谈。”
“嗯。”薄靳珩颔首，目光沉凝，“还有，查清楚晚晚在法国五年所有的经历，事无巨细。她做过什么工作，接触过什么人，我都要知道。”
“明白。”
林峰离开后，薄靳珩拿起那份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特别是那三个名字。苏星河，苏月曦，苏辰星。星河，月曦，辰星……都与夜空有关。是在那些他缺席的夜晚，她望着天空取的名字吗？
他拿起内线电话，沉声道：“让苏小姐……和孩子们，到客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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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水晶灯散发着璀璨却冰冷的光。
苏晚带着三个孩子下来时，薄靳珩已经坐在主位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份打开的dNA报告。
苏晚的目光扫过报告，瞳孔微缩，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沉静的冷然。她拉着苏月曦在身边坐下，苏星河和苏辰星分别坐在她两侧，如同一个小小的、戒备的阵营。
薄靳珩的视线首先落在孩子们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试图融入骨血的审视和……一丝笨拙的试图亲近。
“结果出来了。”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些许，他将报告往苏晚的方向推了推，“你们，是我的孩子。”
苏辰星好奇地伸着脖子想去看那几张纸，被苏星河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胳膊。
苏月曦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苏晚没有去看报告，只是抬眼看着薄靳珩，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所以呢？薄总现在是想行使父亲的权力了？”
她的冷静和直接，让薄靳珩准备好的话堵在喉咙里。他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波动，哪怕是恨意，也好过这彻底的漠然。
“他们是薄家的血脉，理应得到最好的教育和生活。”薄靳珩调整呼吸，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明天，圣约翰国际学校的校长会过来，和孩子们见个面。”
“我不同意。”苏晚立刻拒绝，斩钉截铁，“孩子们的教育，我会安排。”
“你安排？”薄靳珩眉峰蹙起，“你能给他们什么？苏晚，不要因为跟我赌气，耽误了孩子的未来。”
“赌气？”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锐利如刀，“薄总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我的孩子。圣约翰？那种充斥着权贵子弟、攀比成风的地方，不适合他们。”
“那是京市最好的学校！”
“最好的，不等于最合适的！”苏晚寸步不让，“薄靳珩，你了解他们吗？你知道星河喜欢安静看书，月曦怕生需要慢慢引导，辰星精力旺盛需要足够的活动空间吗？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想用你所谓的‘最好’来安排他们的人生？”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砸得薄靳珩一时语塞。他的确不了解。这五年的空白，是他无法弥补的硬伤。
他看着苏晚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为保护孩子而燃起的灼灼光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我会了解。”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妥协意味，“学校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但他们的身份，必须公开。”
“公开？”苏晚冷笑，“然后让他们成为所有人议论的焦点，成为你薄家光环下的附属品？甚至……成为某些人眼中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她意有所指，目光冰冷地扫过薄靳珩。她可没忘记，五年前是谁用尽手段逼她离开。
薄靳珩脸色一沉：“有我在，没人能动他们。”
“是吗？”苏晚语气讥诮，“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一句话，成功让薄靳珩所有的气势偃旗息鼓，只剩下难堪的沉默和眼底翻涌的痛色。
五年前，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客厅里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
一直沉默的苏星河，忽然抬起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薄靳珩，声音清晰而平静：“如果你真的想当我们的爸爸，不应该先问问我们，愿不愿意吗？”
薄靳珩一怔，对上儿子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
苏辰星也眨巴着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嘟囔：“那个学校……有好多玩具和好玩的地方吗？”
苏月曦则把脸完全埋进妈妈怀里，细声细气地说：“我不要见陌生人……”
孩子们最直接的反应，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薄靳珩的一厢情愿和格格不入。
他看着神色各异的三个孩子，再看看将他们紧紧护在羽翼之下、满脸戒备的苏晚，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仅仅依靠一份dNA报告，远远不够。
血脉是纽带，但不是通行证。
他想要走进他们的世界，需要付出的，远比想象中更多。
薄靳珩沉默了许久，终于挥了挥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学校的事，以后再说。你们先上去休息吧。”
苏晚没有多说，立刻起身，牵着孩子们离开了客厅，一刻也不愿多留。
薄靳珩独自坐在空荡华丽的客厅里，看着那份确认了血缘的报告，第一次觉得，这几张纸，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商人的冷硬和果决：
“收购圣约翰国际学校。要快。”
既然她觉得不合适，那他就把学校变成合适的。
他薄靳珩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尤其是，他的女人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