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寒意像是细密的针，扎进苏皓每一寸意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狭窄、潮湿、不断晃动的容器里，四周是黏糊糊的触感，身体沉重得不受控制。
我是谁？
我在哪？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打碎的玻璃，闪烁着模糊的光影——高楼大厦，电脑屏幕，键盘的敲击声，还有……一辆失控冲上人行道的卡车刺眼的远光灯。
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种诡异的处境。
他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睛。没有眼皮，也没有熟悉的视觉成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触须和体表感知的、模糊而奇特的“视野”。周围是朦胧的绿意，扭曲的光线透过某种屏障照射进来，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野外”的危险味道。
他扭动了一下身体——如果这软绵绵、使不上劲的蠕动也能被称为扭动的话——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脆弱感席卷而来。他低下头，如果那能算头的话，看到的是一截圆滚滚、翠绿色的身躯，上面点缀着黄色的环形斑纹。
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浑身一僵。
这不是他的身体！
恐慌如同野火般蔓延。他拼命挣扎，用这具陌生躯体的前端去顶撞周围的“墙壁”。那是一种富有弹性却十分坚韧的材质。一下，两下……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轻微的撕裂声，一道裂缝出现在上方，更多明亮的光线和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他从那道裂缝中艰难地挤了出去。身体暴露在外的瞬间，微风吹拂过体表，带来一阵凉意，同时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全貌。
一条虫。
一条约莫二三十厘米长，通体翠绿，有着黄色斑纹和红色小触角的……
“绿……绿毛虫？！”
一个几乎破音的、带着浓浓惊恐和绝望的意识，在他脑海深处炸开。他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在内心无声地呐喊。
怎么会是绿毛虫？！那个宝可梦世界里最底层、最常见、几乎等同于“弱鸡”代名词的初始形态宝可梦？他不是应该……像那些穿越小说主角一样，至少是个人类训练家吗？哪怕开局一只鲤鱼王也好啊！
就在苏皓（或许我们现在该称呼他为这只绿毛虫了）被这残酷的现实打击得几乎精神崩溃时，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所以，这片常磐森林边缘地带，是观察绿毛虫、独角虫这类常见虫属性宝可梦的最佳地点。看，那里就有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
一个温和而充满学识气息的声音响起。
苏皓僵硬地转动着红色的Y字形触角，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正带着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戴着帽子、眼神充满好奇与期待的男孩，朝他这边走来。老者的形象，与苏皓记忆中的某个动漫人物迅速重合。
大木博士！
而那个男孩，虽然面容稚嫩，但那顶帽子和眼神，依稀有着未来传奇训练家的影子——小智？
苏皓的心脏（如果绿毛虫有心脏的话）猛地一跳。是了，这个时间点，正是真新镇的新人训练家出发领取初始宝可梦的日子！难道说……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在他冰冷的虫躯内点燃。虽然开局是绿毛虫，但如果能被主角小智选中，成为他的初始宝可梦，跟着主角混，哪怕前期弱一点，后期总有机会进化成巴大蝴，说不定还能混个剧情重要角色……总比在这野外自生自灭强！
他努力昂起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甚至模仿着记忆中温顺宝可梦的样子，轻轻晃动着触角，表达善意。
快看我！选我！我可是有思想的！我和那些普通的绿毛虫不一样！苏皓在内心疯狂祈祷。
小智果然注意到了他，眼睛一亮，指着苏皓兴奋地说：“大木博士，你看这只绿毛虫！它好像在看我们诶！它的眼神……感觉好特别！”
有戏！
苏皓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木博士扶了扶眼镜，饶有兴致地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苏皓。他的目光锐利而专业，扫过苏皓翠绿的身躯，红色的触角，以及那刚刚破壳还显得有些孱弱的姿态。
“嗯……确实是一只很健康的绿毛虫，刚出生就很有活力。”大木博士点了点头。
苏皓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然而，大木博士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
“但是，小智啊，”大木博士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却无比肯定，“作为初始宝可梦，我并不推荐你选择绿毛虫。”
小智愣了一下：“为什么？它看起来很可爱啊！”
“可爱并不能在战斗中取胜。”大木博士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严肃，“宝可梦对战，种族值是基础。绿毛虫的种族值……太低了。它的攻击、防御、速度、特攻、特防、体力，几乎所有方面，都处于宝可梦世界的最底层。”
他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这意味着，它的成长上限非常有限。即使最终进化成巴大蝴，其种族值总和也远远低于御三家最终进化形态，甚至比不上很多常见的非最终形态宝可梦。简单来说，它……没有培养价值。”
没有培养价值。
这六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皓的意识上，让他整个虫躯都晃了晃。
“对于立志成为宝可梦大师的训练家来说，选择一个高起点的伙伴至关重要。看看为你准备的这三只……”大木博士站起身，示意小智看向他带来的三个精灵球，“妙蛙种子、小火龙、杰尼龟，它们才是你通往强者之路的最佳选择。它们的潜力，远非一只绿毛虫可比。”
小智看着大木博士手中那三个代表着无限可能的精灵球，又看了看地上那只因为博士的话而似乎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的绿毛虫，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但最终，对强大宝可梦的渴望和对大木博士的信任占据了上风。
他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我明白了，大木博士！我要选择小火龙！”
“很好的选择！”大木博士欣慰地笑了。
两人一边讨论着御三家的特点，一边转身离去，再也没有看地上的苏皓一眼。
阳光依旧明媚，森林依旧生机勃勃，但苏皓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白色。
没有培养价值……
种族值底层……
注定弱小的虫生……
穿越成绿毛虫已经够倒霉了，连唯一可能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被这番冷酷的“权威判定”彻底断绝。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每一寸意识，越收越紧。他瘫软在破碎的蛋壳旁，连动一根触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作为一条绿毛虫，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宝可梦世界，他能做什么？等着被波波、烈雀当成点心？或者侥幸进化成巴大蝴，然后继续在食物链底端挣扎？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几乎要放弃思考时——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不甘意念与生存渴望，符合绑定条件……】
【压力特性系统正在激活……】
【10%… 50%… 100%…激活成功！】
【宿主：苏皓】
【种族：绿毛虫】
【属性：虫】
【特性：压力（未觉醒）】
【种族值：hp：45 攻击：30 防御：35 特攻：20 特防：20 速度：45 总和：195】
【掌握技能：撞击（入门）、吐丝（未解锁）】
【系统功能：特性觉醒、特性强化、特性掠夺（未解锁）……】
【当前任务：初次觉醒。在危机压迫下，主动激发一次‘压力’特性效果。奖励：特性熟练度微幅提升，解锁技能‘吐丝’。】
一连串冰冷而清晰的机械提示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系统？
苏皓猛地一个激灵，几乎停滞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绝望的灰暗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光刺破。
他集中精神，仔细“阅读”着那些浮现的信息。
压力特性系统？
在宝可梦游戏中，“压力”是一个相当棘手的特性，效果是当拥有该特性的宝可梦在场时，对手使用技能会额外消耗pp值（技能使用次数）。听起来似乎不直接增加战斗力，但在持久战中却能起到奇效。
而这个系统，似乎能让他觉醒、甚至强化这个特性？
可是……绿毛虫的普通特性不应该是“鳞粉”或者“逃跑”吗？“压力”这不是噩梦神、超梦那些传说宝可梦才有的顶级特性吗？
一个荒诞而令人心跳加速的猜想，浮现在苏皓心头。
难道说……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咕咕”声和扑棱翅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只眼神锐利，喙部尖锐的波波，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歪着头，目光牢牢锁定了地上这只刚刚出生、毫无防备的绿毛虫。
那是看待食物的眼神！
冰冷的杀意瞬间刺激了苏皓的神经！
逃！必须逃！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他拼命蠕动身体，想要钻进旁边的草丛。但绿毛虫的速度实在太慢，而波波已经俯冲而下！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滚开！别过来！给我压力它！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沉重如山的威压，以苏皓弱小的翠绿色身躯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那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沉重压迫感，仿佛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俯冲而至的波波，就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硬生生刹住了身形。它拍打着翅膀，悬停在半空，原本凶戾的眼神被巨大的恐惧取代，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它死死盯着地上那条看似弱小的绿毛虫，仿佛看到了什么天敌克星，再也不敢前进分毫。
僵持了数秒后，波波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鸣叫，竟头也不回地振翅高飞，迅速消失在天际。
危机……解除了？
苏皓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如果绿毛虫能喘气的话），心有余悸。刚才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某种本源被抽空了，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
但紧接着，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成功在危机中主动激发‘压力’特性，对野生波波造成强烈威慑效果！】
【任务‘初次觉醒’完成！奖励已发放！】
【特性‘压力’熟练度微幅提升！】
【技能‘吐丝’已解锁！】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热流，在他体内流转，虚弱感减轻了不少。同时，他感觉到喉咙部位（或者说类似的结构）多了一种奇异的酝酿感，仿佛随时可以喷吐出什么。
苏皓愣愣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又看了看波波消失的方向，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逐渐清晰。
他，一只种族值只有195的绿毛虫，居然真的觉醒了“压力”特性？而且效果……似乎比游戏里描述的单纯消耗pp值更直接？竟然能直接震慑对手？
这系统，似乎有点强得离谱啊！
如果“压力”可以继续强化下去，甚至像系统提示的那样，未来还能“掠夺”其他特性……
苏皓缓缓抬起头，红色的Y字形触角在阳光下微微颤动。那双原本因为绝望而黯淡的复眼深处，重新燃起了火焰，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悄然闪烁。
大木博士？御三家？种族值论？
他默默调出系统面板，目光越过那些已解锁的信息，投向了更深处，一个处于灰色未解锁状态，但光是名字就足以让人心神震撼的栏目——
【下一阶段进化引导目标：裂空座（天空的霸主，以彗星为食的传说宝可梦）】
绿毛虫……进化成裂空座？
这系统怕不是要逆天？！
苏皓深吸了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名为“压力”的力量。
这个宝可梦世界，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他这条绿毛虫的虫生，或许……并不会那么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