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极北苦寒之地,深入万丈冰原之下,并非纯粹的黑暗与死寂。一片浩瀚无垠、由粘稠暗红色液体构成的“海洋”在缓缓流淌、沸腾。这不是水,而是凝聚了无数纪元以来被吞噬、被折磨、被扭曲的生灵血气、怨念与魂魄的具象化——幽冥血海。
血海中央,一座由无数惨白骷髅与漆黑金属熔铸而成的巨大王座巍然耸立。王座之上,一道身影笼罩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之中,唯有两点猩红如血钻的光芒,是祂的眼眸。仅仅是存在于此,便让周围的空间不断坍缩又重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祂,便是北域邪神殿之主,幽冥尊主。
此刻,血海不再平静,暗红的浪涛剧烈翻涌,发出亿万魂灵哀嚎般的咆哮。王座下方,仅存的五道身影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正是邪神殿威震北域的“七煞长老”中的五位。原本的七煞,在葬星谷折了“力煞”,在寒渊谷又陨落了“炎煞”巴勒图,如今只剩其五。
“废物!”
两个字,如同亿万根冰针,同时刺入五位长老的灵魂深处,让他们痛不欲生,却连一丝惨叫都不敢发出。
“两次!两次降临计划,耗费本尊无数心血,竟皆毁于一人之手!那个叫陈文甲的星火余孽!”幽冥尊主的声音并非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回荡在整片血海空间,带着令规则都震颤的怒意。“还有影月那个蠢货,连一缕残魂都未能逃回!”
跪在最前方的“魂煞”长老,身形虚幻不定,声音颤抖着回应:“尊主息怒……那陈文甲不知得了何种奇遇,不仅修为精进神速,更能引动龙脉,似乎……似乎与上古‘巡天星舰’有关联。幽影大人的投影也……”
“星舰……启明号……”幽冥尊主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与更加炽烈的贪婪,“果然是它!本尊追寻了万载的‘钥匙’与‘核心’,竟真的落在了此界,还认主了一个孱弱的土着!”
祂的目光扫过下方五人,最终定格在两位长老身上。
“心煞。”
一位身形婀娜曼妙,面容笼罩在朦胧粉红光晕中的女子微微抬头,声音酥媚入骨:“属下在。”
“瘟煞。”
另一位则干瘦佝偻,披着墨绿色斗篷,周身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闻言只是发出嗬嗬的怪笑。
“你二人,携本尊‘惑心魔种’与‘万瘟之源’,潜入那所谓的‘靖安盟’核心之地——淮水。”幽冥尊主的声音冰冷无情,“不必急于杀戮。本尊要那陈文甲建立的所谓秩序,从内部崩溃,要让他众叛亲离,要让星火之名,沦为罪恶与混乱的代名词!在他最痛苦、最绝望之时,本尊会亲自降临,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谨遵尊主法旨!”心煞与瘟煞齐声应道,一个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一个周身毒雾翻腾。
“至于你们,”幽冥尊主看向另外三位长老,“整顿神殿力量,联络所有潜伏的暗子,同时……去接触一下玄机阁那些不甘寂寞的‘老鼠’。告诉他们,本尊愿意为他们提供……他们梦寐以求的,‘永恒动力’的核心技术。”
“是!”
五位长老的身影缓缓融入血海,消失不见。
幽冥血海再次恢复那令人窒息的“平静”,唯有王座上的猩红眼眸,穿透了无尽虚空,遥遥锁定了南方。
“启明……这一次,你逃不掉……”
……
淮水城,振威武馆,禁地院落。
陈文甲盘膝坐在静室之中,脸色依旧苍白,气息比之前出关镇压叛乱时更加微弱。强行中断闭关,催动力量净化水源、稳定人心,对他本就沉重的伤势造成了二次冲击。
此刻,他的意识并非完全沉寂,而是沉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在他的识海深处,一枚微型的、由纯粹星光构成的复杂立体结构正在缓缓旋转,这正是他初步融合的“星舰核心碎片”所化的信息模型。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结构中明灭,传递着残缺不全的信息流。
“……能量脉络……龙脉共鸣……规则排斥……深渊标记……”
断断续续的意念在他心中流淌。他看到了更加清晰的星舰(启明号)坠毁画面,感受到了那股与幽冥尊主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冰冷的“深渊”意志如何侵蚀、追踪星舰。他也更深刻地理解了“玄天令”作为“钥匙”的意义——它不仅是开启星舰遗产的凭证,更是指引、稳定、控制星舰庞大能量的控制器碎片。
“必须……尽快完全融合……幽冥尊主……不会给我太多时间……”陈文甲心中升起强烈的紧迫感。他能感觉到,一股远比影月、巴勒图甚至那幽影投影更加可怕、更加阴险的恶意,正在从北域蔓延而来,目标直指淮水,直指他,直指他脑海中的星舰核心!
他尝试引导星辉内力修复受损的经脉,却发现伤势中混杂着一丝极难驱除的、来自龙脉反噬和邪神意志冲击的异种能量,使得疗伤过程异常缓慢且痛苦。
就在这时,静室外传来轻微响动。夏清荷端着一碗散发着浓郁药香和微弱星辉的汤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哥,该用药了。”夏清荷看着兄长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这是星火堂根据苏大家留下的静斋药方,结合‘千机星核’提纯熬制的‘星辉养脉汤’,应该对您的伤势有帮助。”
陈文甲缓缓睁开眼,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温热的药力混合着精纯的星辉能量流入四肢百骸,确实让他舒服了一些。“外面情况如何?”
夏清荷神色一凝:“流言基本平息了,星火试炼的效果很好,核心成员都很稳定,修炼也更加刻苦。各分舵的骚乱,小顺哥带人处理了几起,抓了些小鱼小虾,背后似乎都有北域和西域的影子,但没找到直接证据。”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担忧:“不过,根据许姨和蒋姐姐那边传来的消息,北域邪神殿近期活动频繁,似乎在酝酿大动作。另外……玄机阁那边,墨衡阁主派人送来密信,提醒我们注意内部‘缚神派’残党的动向,据说他们最近得到了某种‘关键技术’的支持,活动又猖獗起来。”
“缚神派……关键技术……”陈文甲眼中寒光一闪,“看来,我们的‘朋友’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看向夏清荷,“清荷,联盟内部,尤其是资源调配和人员审查,绝不能放松。星火堂的研究要加快,特别是关于‘净化力场’和针对精神侵蚀、疫病毒素的防护手段,我预感,接下来的攻击,不会仅仅是刀剑那么简单。”
“我明白。”夏清荷重重点头,“哥,你安心养伤,外面有我,有小顺哥,有陈教头他们。”
陈文甲看着妹妹日渐坚毅成熟的面庞,心中稍慰,但那份沉重的压力却丝毫未减。他将意识再次沉入识海,凝视着那旋转的星核模型。
“时间……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
与此同时,远离淮水数千里之外的一处荒废古墓深处。
心煞与瘟煞的身影从一道扭曲的空间裂隙中迈出。
心煞打量着阴森的古墓,掩口轻笑:“真是个适合开场的好地方呢。”她指尖一点粉红光晕弹出,落入角落一具早已腐朽的白骨中。下一刻,那白骨空洞的眼眶中燃起两簇粉红色的火焰,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对着心煞做出臣服的姿态。
瘟煞则蹲下身,从斗篷下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瓦罐,打开盖子,一股肉眼可见的绿色疫气弥漫开来,地面上迅速生长出颜色妖艳、带着脓包的诡异菌类。“嗬嗬……让瘟疫,先行一步吧。”
数日后,淮水城周边开始出现一些不起眼的怪事。
某个小镇的乡绅突然性情大变,休弃发妻,散尽家财,只为追求一个突然出现的、蒙着面纱的舞姬(心煞随手布下的棋子)。
某个村庄的井水变得浑浊,饮用者开始出现浑身乏力、皮肤溃烂的症状,郎中也束手无策(瘟煞散布的初级瘟毒)。
一些关于靖安盟“恃强凌弱”、“霸占资源”、“盟主重伤不治,内部争权夺利”的流言,以更隐蔽、更“真实”的方式在底层民众和江湖散修中传播,挑动着敏感的神经。
这些动静很小,很分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点,起初并不起眼。但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已经张开了獠牙,将致命的毒液,悄无声息地注入这片刚刚凝聚起希望的土地。
而在更深的阴影里,玄机阁缚神派的长老“鬼手”(鬼斧的师弟),正对着一具结合了机关术与某种暗红血肉的狰狞傀儡,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旁边,一块来自北域的、不断搏动的暗红色晶石(劣化版血魂晶),正为傀儡提供着源源不断的邪异能量。
“完美的杀戮艺术品……幽冥尊主……果然掌握着神之领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