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勃与陈文甲的激战已至白热化。
血煞掌力狂猛暴烈,每一击都带着腐蚀心神的腥风,将周遭空气都搅得浑浊不堪。赫连勃状若疯魔,双掌翻飞间,暗红色的气劲如同实质的血浪,不断冲击着陈文甲的护体罡气。他修炼的邪功霸道无比,能通过杀戮掠夺生机补充自身,越是久战,煞气越是浓重,寻常高手早已被其煞气侵蚀心神,未战先怯。
然而陈文甲却如同一块亘古不变的礁石,任你惊涛骇浪,我自岿然不动。他的内力精纯绵长,中正平和,尤其克制这等邪煞之气。更可怕的是他那超凡的“悟性”,交手不过数十招,已将赫连勃掌法中的运行轨迹、发力习惯、乃至其因旧伤而导致气机运转的些微滞涩之处,洞察得一清二楚。
他并不急于强攻,而是以守代攻,不断引导消耗赫连勃的狂猛劲力,同时以纯阳指力偶尔点出,精准地刺向其功力运转的节点。
赫连勃越打越是心惊,他只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一身狂暴力道如同砸在棉花上,十成威力去了七八成,反而被对方那看似轻描淡写的指风点得气血翻腾,经脉隐隐作痛。更让他烦躁的是,周身弥漫的血煞之气竟对眼前这年轻人毫无影响,反而被对方那纯正平和的罡气隐隐净化、削弱。
“小崽子!只会躲吗?!”赫连勃焦躁怒吼,双掌一错,血色光华大盛,竟不惜耗损元气,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血屠千里”!双掌幻化出漫天血色掌影,带着凄厉鬼啸之音,铺天盖地般向陈文甲笼罩而下,掌风过处,地面青石板都被腐蚀得滋滋作响!
这一击,已臻其毕生功力之巅峰!
陈文甲眼神一凝,知道决胜之时已到。他不再闪避,体内内力如长江大河般奔涌汇聚,右掌竖立,指尖朝上,左掌平托于丹田,整个人气息瞬间变得缥缈而宏大,仿佛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
“破。”
他口中只吐出一个字,右掌看似缓慢地向前推出。没有赫连勃那般的惊天声势,只有一股凝练到极致、纯净无比的纯阳罡气,如同破晓之时的第一缕天光,穿透了重重血幕!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那看似无可匹敌的血色掌影遇到纯阳罡气,竟迅速消融瓦解!赫连勃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灼热洪流顺着经脉悍然侵入,所过之处,他苦修多年的血煞内力如同雪遇骄阳,纷纷溃散!
“噗——!”他狂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惧,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跪倒在地,面色瞬间变得灰败不堪。陈文甲那一掌,不仅破了他的绝技,更彻底废掉了他仗之横行的邪功根基!
“帮主!”远处仍在厮杀的马贼们看到这一幕,顿时魂飞魄散,士气瞬间崩溃。
“馆主威武!”武馆弟子则爆发出震天欢呼,士气大振,开始反守为攻,绞杀失去斗志的马贼。
……
远处,镇中一座不起眼的阁楼顶层,窗棂微开一道缝隙。
温先生一袭青衫,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下方武馆外的混乱战场。看到赫连勃惨败倒地,他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废物终究是废物,空有一身蛮力。”他低声自语,语气冰冷,“殿下说得对,这些江湖草莽,只能当炮灰,不堪大用。”
他抬起手,轻轻向后一招。
身后阴影中,数道如同雕塑般肃立的身影微微一动,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这些正是三皇子麾下最精锐的“影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
“行动。”温先生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影卫头领低沉应道。
下一瞬,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窗口,融入夜色,直扑战场侧翼。他们的目标并非武馆之人,而是那些溃散的马贼,特别是其中试图重新组织抵抗或知晓些许内情的小头目!
与此同时,温先生目光转向另一个方向,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微微颔首。
那里,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一道几乎完全融入黑暗的灰色身影如同烟雾般消散,其速度之快,仿佛从未出现过。那股冰冷、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杀意,即便只是一闪而逝,也让温先生这般人物也感到一丝心悸。
“听风楼的‘无影刃’……价钱虽高,但愿你能物有所值。”温先生喃喃道,目光再次投向武馆高台上那道指挥若定的青色身影——夏清荷。
……
战场上,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支弩箭如同毒蛇吐信,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三名正试图收拢部下、作困兽斗的马贼头目的咽喉!箭矢力道极大,几乎将他们的脖子炸开!
紧接着,更多黑衣身影如同虎入羊群,悍然切入溃散的马贼群中。他们出手狠辣高效,配合默契,刀光闪处,必有一名马贼头目或悍匪溅血倒地。其行动目的明确——灭口!绝非助战!
“奉令!清剿匪患!杀无赦!”影卫头领甚至故意运足内力冷喝一声,试图混淆视听。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让原本就混乱的战场更加扑朔迷离。武馆弟子一时也愣住,不知是敌是友。
高台上,夏清荷眸光一凛,瞬间看透其意图:“灭口!好狠的手段!”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群突然出现、疯狂杀戮马贼的黑衣人吸引时,真正的致命杀机已然降临!
夏清荷身后,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灰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仿佛是从阴影中直接渗出来的一般!正是听风楼的顶级杀手——“无影刃”!
他手中一柄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短刃,无声无息地刺向夏清荷后心要穴!速度之快,超越了声音!刃尖之上,一点幽蓝光芒凝聚,散发着令人神魂皆悸的恐怖毒性!这一击,将隐匿、速度、毒性完美结合,乃是真正一击必杀的宗师级暗杀术!
夏清荷的灵觉在最后一刻疯狂预警,但身体已然不及完全躲闪!那冰冷的死意几乎要刺破她的肌肤!
千钧一发之际——
“止。”
一声清越冷冽的喝止声骤然响起,带着一股涤荡人心的宁静力量。一直静立檐下的漆柔动了!
她仿佛早已预知这一击,身形如流云出岫,后发先至,竟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了夏清荷与那灰影之间。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颗颗圆润,散发着柔和而纯净的白色毫光。
细剑毒芒点中玉珠!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鸣响,如同冰玉相击。那无坚不摧的毒芒竟被那看似脆弱的玉珠稳稳挡住,幽蓝毒气触碰到玉珠散发的白光,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轻响,迅速消散净化!
“无影刃”身形一滞,灰色面巾上方露出的双眼第一次闪过惊愕之色。显然没料到这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竟有如此精纯的修为,能挡住他这必杀一击!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漆柔另一只纤手已然结印推出,掌心一个玄奥的清气符文一闪而逝,印向杀手胸口。
“静海印!”
“慈航静斋?!”“无影刃”惊呼一声,显然认出了这正统克邪的佛门绝学。他不敢怠慢,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疾退,短刃在身前划出无数道透明涟漪,堪堪化解了静海印的大部分威力,却仍被那精纯清气震得气血翻腾。
他深深看了一眼漆柔,又瞥了一眼已然警觉并抽身退开的夏清荷,知道事不可为,毫不犹豫地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融入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毫不恋战。
此时,那些影卫也已完成灭口任务,毫不迟疑地发出撤退信号,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更加混乱和茫然战场。
从影卫现身灭口,到“无影刃”偷袭失败远遁,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武馆众人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这些不速之客便已消失。
夏清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后怕,对漆柔郑重道:“多谢漆柔师妹相救。”她目光扫向那些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灭口马贼,偷袭于我……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漆柔微微颔首,气息稍平:“师姐无恙便好。那杀手功法诡异,毒性烈极,应是听风楼内有数的顶尖杀手‘无影刃’。其雇主……所图非小。”
此刻,战场上的马贼已基本被肃清,除了少数跪地投降的,便是满地尸骸。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火把的光芒将街道照得通明。
镇守府的官兵,在赵坤的带领下,终于“及时”赶到了。看着眼前如同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惨烈景象,所有官兵都倒吸一口凉气。
王罡的身影也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附近屋顶,对着陈文甲微微点头,示意现场交由他处理。
“陈馆主!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坤快步上前,看着被捆起来的赫连勃和满地马贼尸体,脸上写满了震惊。
“赵大人来得正好。”陈文甲面色平静,“塞北狂风沙马帮突袭我振威武馆,幸得馆内上下拼死抵抗,已将其击溃,匪首赫连勃已被擒获。方才似有两伙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先后出现,一伙袭杀马贼头目,另一伙欲行刺于我师妹,均未得逞后离去。详情如何,还需大人明察。”他将“影卫”和“听风楼杀手”均模糊为“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赵坤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自然心知肚明,但此刻只能装糊涂:“竟有此事!马帮猖獗!黑衣人也太过猖狂!王巡察使也在,本官定会彻查到底!来人!清理现场,救助伤者,将所有俘虏押回大牢严加审问!”
官兵们开始忙碌地清理战场。
王罡走到陈文甲身边,低声道:“做得很好。赫连勃是条大鱼,但也是一个大麻烦,那些黑衣人的痕迹,皇城司会接着查。新的赏赐和旨意不日就到,你们……好自为之。”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陈文甲、夏清荷和漆柔。经此一夜,振威武馆的实力和面临的险恶局势,已清晰地摆在了台面上。
陈文甲颔首:“有劳王叔。”
夜色渐褪,天边泛起鱼肚白。
武馆众人开始救治伤员,清理修缮。陈文甲、夏清荷与漆柔回到内堂,相视无言,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