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当陆洲和吴心仪拖着行李箱,带着一身旅游的疲惫和满心“终于回家了”的松弛感推开家门时,迎接他们的是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什么?领证了?!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吴心仪和陆洲几乎是异口同声,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为震惊拔高了好几个度,回荡在客厅里。
陆亦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把怀里正在玩玩具车的陆瓒搂得更紧了些,仿佛儿子是个能帮她抵挡父母“火力”的小盾牌。她点了点头,声音有点虚:“嗯……就前几天的事。”
陆洲环顾四周,没看到另一个关键人物,眉头紧锁:“赵东来呢?这么大的事,他人都不在?”
陆亦可赶紧解释:“他今天省委有个挺重要的会议,脱不开身。他说了,会议一结束马上就过来。”
果然,不出半个小时,门铃就响了。赵东来风尘仆仆地赶到,额角还带着点匆忙赶路的细汗。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而正式。
陆亦可、赵东来,加上被妈妈牢牢固定在身边的陆瓒,坐在长沙发的一边;吴心仪和陆洲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五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开口。
陆瓒觉得这沉默太难受,扭动着小身子想从妈妈怀里挣脱出去找玩具,陆亦可哪肯放手,手臂暗暗用力,心里嘀咕:小家伙,关键时刻你得陪着妈妈共患难啊!对面那俩的眼神,跟要审讯似的!
就在陆亦可和儿子进行无声的“角力”时,陆洲清了清嗓子,发话了,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你什么时候搬走?”
“啊?”陆亦可猛地抬起头,连同她怀里的陆瓒,以及旁边的赵东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陆洲和吴心仪脸上。陆亦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爸,您说什么?赶我走?我刚回来住几天啊?”
陆洲和吴心仪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了“这还不明显吗”的笑容。吴心仪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是啊,婚都结了,还赖在娘家干嘛?收拾收拾,搬回去跟东来住得了。你们一家三口,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老两口也乐得清静。”
陆亦可就这么带着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懵圈表情,和几分被“亲生父母嫌弃”的难以置信,开始浑浑噩噩地收拾东西。
赵东来自然是全程帮忙,效率极高。
于是,在父母“欣慰”而又“迫不及待”的目送下,陆亦可带着儿子,跟着赵东来,回到了那个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却又陌生了许多的家。
赵东来抱着陆瓒,径直走向准备好的儿童房。
门一打开,连陆亦可都微微吸了口气。
整个房间以深蓝色为主调,墙面贴着星空壁纸,带着荧光的星星和星球图案,屋顶甚至还吊着几个宇航员和飞船模型。一张酷似太空舱的儿童床,旁边是火箭形状的书架和衣柜。一看就是花了大量时间和心思精心准备的。
“妈妈妈妈!快看!好酷啊!”陆瓒像颗小导弹一样从赵东来怀里冲出来,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小脸激动得通红,“比我们以前的那个家还好看!像个太空站一样!”
陆亦可被儿子的快乐感染,也被这用心的布置触动,她看向赵东来,轻声说了句:“是不错呢!挺费心的嘛。”
赵东来看着她,目光深沉而满足,嘴角扬起一个温暖的弧度:“没什么。现在这样,最好。”
妻子,孩子,家,都齐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陆亦可四处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空间。
说实在的,她对这里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当年总共也没住几年就分道扬镳。她的目光扫过客厅,落在阳台上。
几盆绿萝长得郁郁葱葱,叶片油亮;旁边还有几盆芦荟和仙人掌,都是些生命力顽强、不需要太多照料也能存活的植物。
“没想到,你还挺有心思的嘛。”陆亦可走到阳台,手指轻轻拂过绿萝的叶片,语气带着点调侃。
陆瓒又兴奋地跑出来,拉着陆亦可的手非要她也去“参观”一下自己的“太空舱”。看着儿子在属于他自己的新天地里欢呼雀跃的样子,陆亦可心里那点因为匆忙搬家而产生的不真实感和忐忑,渐渐被一种暖融融的安定感所取代。
---
安顿好新家,现实的案子还是要处理。沈岳那边依旧油盐不进,只求速判,对自己的前途毫无眷恋,更拒绝透露任何作案动机。陆亦可无奈,只能另辟蹊径。
她重新回到了汉东大学的校园。秋日的校园里梧桐叶落,带着一种书卷气的宁静。但她不能直接贸然去化学系打听,那样太突兀,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警惕。
她想了一下,直接去了政法系的办公楼,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祁老师!”陆亦可笑着探头。
祁斌教授正对着一沓学生论文唉声叹气,嘴里念念有词:
“这写的都是啥玩意……能看的也没几个……”听到叫声,他不耐烦地抬头:“又是谁啊?论文不急交的别来烦我……”
陆亦可“啧啧”两声,走过去,把手里的一个打包盒放在他堆满书籍和论文的办公桌上,盖子打开,是一碗晶莹剔透的木薯糖水。
“我说祁老师,您年纪也不小了,这种批改论文的活儿,分给底下的研究生干不就好了?非得亲力亲为,这么呕心沥血的,多累啊!来,吃点甜的,润润嗓子,降降火气,昂?”
祁斌一看那糖水,眼睛亮了一下,再看来人是陆亦可,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散了不少。他放下红笔,端起糖水碗,语气缓和下来:
“诶,还是这玩意好吃。也就你每回来,还能惦记着带点这个。别的学生,全是送花的!那花我是真欣赏不来,蔫了吧唧的,虽然……也是他们的一片苦心吧。”他边说边满足地舀了一勺糖水送进嘴里。
陆亦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陪着祁斌闲聊了几句近况,问了问师母的身体,然后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扯到了正事上:“祁老师,您认识咱们学校化学系的陈和,陈教授吗?”
祁斌吃着糖水,点了点头:“化学系的老陈啊?知道,怎么不知道?听说前两天在街上,光天化日的,被自己的学生捅了好几刀!啧啧,现在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真是飞来横祸。”他摇了摇头,带着点惋惜,“老陈这人,其实平常看着挺不错的,学术上也扎实……”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转念一想,警惕地看向陆亦可:“等等……你打听这事干什么?”
陆亦可也没打算瞒他,坦白道:“这事吧,还真跟我有关系。那个学生,沈岳,我是他父母聘请的辩护律师。”
“什么?!你?!他的辩护律师?!”祁斌差点被一口糖水呛到,猛地放下碗,咳了好几声,指着陆亦可,一脸痛心疾首,“搞什么啊你!陆亦可!你以前挺正直、挺有原则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也……也为五斗米折腰了?这种案子你也接?!你小姨夫知道吗?”
陆亦可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解释:“老祁,您这话说的可就偏颇了。”
陆亦可理了理外套说道:“诶呀,您觉得陈教授是大好人,觉得我是在帮‘坏人’脱罪,这都是您觉得啊。我是律师,我的职责是弄清楚真相,维护我当事人依法该有的权利。在法院判决之前,谁也不能断定他就是十恶不赦,对吧?”
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我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了解真实情况。”
“您看看,能不能帮我牵个线,联系联系化学系那边熟悉情况的人?最好是和陈教授、或者和沈岳都比较熟的,问问他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人际关系怎么样。”
“要真是如您所说,陈教授是个无可指摘的大好人,而沈岳就是纯粹的心理变态或者恩将仇报,那我肯定掂量着办,说不定真就不接这案子了。您放心好了!”
祁斌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又看了看桌上那碗还没吃完的糖水,重重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般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我帮你问问看吧!不过我可警告你,陆亦可,别为了个案子,把自己多年的名声和原则都搭进去!”
“知道啦,我的好老师!您最好了!”陆亦可立刻眉开眼笑,知道事情成功了一半。真相的迷雾,似乎即将被拨开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