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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权贵们试图力挽狂澜的努力被现实无情地碾碎后,一种更深沉、更广泛的恐慌,开始如同瘟疫般在艾塔利亚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蔓延。它不再仅仅是面对未知现象的惊惧,而是源于对现有秩序、对日常赖以生存的一切正在失去控制的绝望。

人类帝国,边境行省,“黑麦镇”通往内地的土路上。

一支由几十辆破烂马车和更多徒步者组成的队伍,正拖家带口,蹒跚前行。他们是从附近几个出现“异常”的村庄逃出来的农夫、手工业者和小商贩。家当寥寥,脸上混杂着疲惫、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能再待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对身旁沉默的儿子絮叨着,声音干涩,“地里的麦子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自己打成了结!水井里的水,喝起来一股铁锈味,倒出来却又是清的!教会的老爷们来了,又是祈祷又是洒圣水,结果呢?村口那棵老橡树,第二天叶子全掉光了,树皮上却长出了人脸一样的疙瘩!邪门!太邪门了!”

他的儿子闷头赶路,只低声回了一句:“听说王都安全,有大教堂守着……”

类似的话语在流民队伍中低声流传。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家乡变得“不对劲”,变得“不祥”。官方含糊其辞,教会无能为力,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盲目地涌向那些被认为有强大力量庇护的大城市或宗教圣地。然而,他们的涌入,不仅给沿途城镇带来了巨大的治安和补给压力,更将恐慌的种子,播撒向了更广阔的土地。

自由城邦,“琥珀之盾”主城区。

曾经彻夜不眠、灯火辉煌的商业区,如今在入夜后显得格外冷清。许多店铺早早关门,用厚重的木板加固了门窗。街道上行人稀少,且步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自己的脚下和墙壁上的影子。

治安官所的报案记录激增,但内容却让人无从下手——

“报告长官!我、我昨晚起夜,看到我妻子的影子……它自己在梳头!”

“我的猫不见了!不是跑丢的!是它的影子突然立起来,把它……把它裹住,然后就一起消失了!”

“酒馆里有人打架,就因为一个人说对方说话慢半拍,是在嘲笑他……”

长期处于不可知、不可抗的压力下,人们的神经变得极度脆弱,暴躁易怒。一点微不足道的口角就可能演变成流血冲突,因为每个人都像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内心积压着无处宣泄的恐惧。夜晚,更是成为了滋生想象和绝望的温床。

跨大陆商队联盟,紧急会议。

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几位掌控着大陆经济命脉的巨头围坐一堂,脸上再无平日的从容。

“通往精灵永歌森林的‘翡翠商路’已经彻底中断了!” 一位负责精灵贸易的理事拍着桌子,“精灵单方面关闭了大部分通道,理由是‘森林情绪不稳定’!见鬼的森林情绪!”

“矮人那边的矿石出货量锐减了三成!” 另一位巨头接口,脸色难看,“深铁城等几个主要矿城都在搞什么‘内部整顿’,拒绝大部分外部订单,优先保证他们自己的储备!价格?价格已经翻了两倍,但有价无市!”

“最要命的是保险!” 第三位声音尖利,“‘黑章鱼’保险公司今天上午正式发布公告,拒绝承保任何与‘规则性异常’相关的损失!这意味着,我们的商队一旦在野外遇到那种鬼影子或者倒流的雨水导致货物损毁,我们将血本无归!”

贸易,文明的血液,正在因这无形的恐惧而逐渐凝固。商品价格开始无序飞涨,尤其是粮食和基础物资,恐慌性囤积已经开始出现。经济的根基,正在被动摇。

各大神殿,信徒的洪流与神职人员的沉默。

与冷清的商业区形成鲜明对比,各大城市的光明神殿、生命神殿等主要庙宇,被人潮挤得水泄不通。从达官贵人到平民乞丐,无数人跪在神像前,哭泣、祈祷、哀求,希望神明能显圣,驱散这笼罩世界的噩梦。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神像亘古不变的沉默,以及神职人员那勉强维持、却难掩疲惫与迷茫的安抚。

“保持信仰,神明必将指引我们……” 一位年轻祭司机械地重复着的话语,连他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空洞。连红衣主教联手施展神术都失败了,这样的消息根本无法完全封锁,早已在暗地里流传开来,进一步侵蚀着信仰的基石。

魔王堡垒,内部与外部的鲜明对比。

与外界日益加剧的混乱与绝望相比,魔王联盟的疆域内,却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正常”。

士兵们依旧按时巡逻、训练,工匠坊里敲打声不绝于耳,实验室的灯光彻夜长明。那种弥漫在外界的、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在这里被一种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嘿,你听说了吗?外面现在乱套了!” 一个轮休的哥布林士兵在食堂里一边扒拉着糊状营养餐,一边对同伴嚷嚷,“说是走路都得小心自己的影子叛变!喝水都得先看看是不是往上流!”

他的同伴满不在乎地啃着一块合成肉排:“关咱们屁事!有老大在,咱们这儿稳如堡垒!影子?让它叛变一个试试?看Nova大姐头不把它当数据错误给格式化了!”

这种信心,并非盲目的崇拜。他们都亲眼见过,或者说亲身感受到过,魔王是如何抬手间将堡垒内外所有“异常”彻底净化的。在这里,规则是稳定的,秩序是存在的。这份安全感,在动荡的外部世界衬托下,显得无比珍贵,也极大地增强了成员们的归属感和向心力。

即便是相对稳定的堡垒内部,一些从外界投奔而来、或者心志不够坚定的成员,也难免会受到外界恐慌情绪的间接影响,感到不安和焦虑。

塞拉菲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她不再仅仅待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在Nova的小心看护下,主动走到士兵营地、工匠休息区,甚至是一些收容外部难民的临时安置点。

她并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静静地展开她那纯净的心光领域。温暖、柔和的光芒如同母亲的怀抱,轻轻笼罩着周围的人们。在这光芒中,内心的焦躁与不安被悄然抚平,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绝望的阴影仿佛被驱散。

她看到一名因思念家乡而偷偷哭泣的人类少年士兵,便走过去,递给他一颗由霍布斯优化过的、特别香甜的果子,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那少年怔怔地接过果子,看着塞拉菲尔纯净无暇的眼眸和散发着微光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天使,泪水止住,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的行动无声,却效果显着。越来越多的人,无论是联盟的老成员还是新加入者,看向她的目光都充满了感激与尊敬。她的存在,像一道温暖的光,照亮并稳定着联盟内部的人心。

堡垒之外,大陆的夜色愈发深沉。

恐慌在沉默中发酵,秩序在细微处崩坏。流言取代了真相,恐惧吞噬了理性。无论是祈祷、逃亡、还是争斗,似乎都无法改变那正在逐步逼近的、更深沉的阴影。

而在北境那片唯一的“绿洲”内,魔王静立在观测幕墙前,看着代表大陆混乱指数的曲线持续攀升,代表社会稳定性的大量数据点由绿转黄,再由黄转红。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仿佛在观察一场规模宏大的……社会实验的崩溃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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