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金属风暴仍在咆哮,后方的混乱正如瘟疫般蔓延。精灵大军的攻势,如同撞上礁石的浪涛,虽未完全溃散,却已失去了最初的磅礴气势,变得支离破碎,充满了挣扎的无力感。然而,战争巨兽濒死前的反扑往往最为致命。
三尊受损相对较轻的古树守卫,在一位精灵长老声嘶力竭的激励法术下,眼中翠绿的灵火陡然炽盛,它们发出低沉如岩石摩擦般的怒吼,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硬顶着稀疏了不少的炮火,如同三座移动的山峦,强行冲破了斯卡拉精心编织的火力网边缘,踏入了联盟防线前方最后一片开阔地。
它们的巨足每一次落下,都让大地剧烈震颤。缠绕着荆棘与灵光的巨臂高高扬起,目标直指那道由“基石”装甲战士们构成的、已经承受了多次冲击的灰色壁垒。一旦让它们靠近,仅凭其恐怖的物理力量,就足以在防线上撕开致命的缺口。
“集火!拦住它们!”艾丽西亚的声音透过指挥网络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残余的速射炮火和灵能步枪的射线如同雨点般倾泻在三尊古树守卫身上,炸开一团团木屑与灵光碎片,延缓着它们的脚步,却无法阻止其坚定不移的推进。它们体表的创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自然灵光虽然黯淡,却依旧顽强地抵抗着能量的侵蚀。
其中一尊古树守卫更是扬起手臂,无数尖锐的、闪烁着绿芒的木刺如同暴雨般射向防线,几名躲闪不及的兽人战士即使有“基石”装甲保护,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踉跄后退,盾牌上出现细密的裂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柔和而坚定的白金色光晕,如同倒扣的碗,骤然在防线最前方、那片即将被古树守卫践踏的区域展开。
是塞拉菲尔。
她不知何时已从内城高处飞临前线,悬浮在离地数米的空中。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中不再有不安,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意志。她全力撑开了“心光”屏障,将受伤的战士和那段岌岌可危的防线庇护在其下。
“砰砰砰!”
密集的木刺撞击在心光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穿透。屏障的光芒在冲击下微微摇曳,但始终稳固。
那三尊古树守卫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然出现的、散发着纯粹光明与生命气息的屏障所吸引。它们前冲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那燃烧着翠绿灵火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屏障核心处的塞拉菲尔,以及她周身流转的、与森林能量截然不同,却同样源自生命本源的柔和光辉。
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共鸣,在古树守卫那古老而混沌的意识深处产生了。
它们是由最纯粹的自然能量与古老树木结合而成的守护者,其核心驱动是对“生命”与“自然”的守护本能。而塞拉菲尔的“心光”,虽形态迥异,其本质却是高度凝聚的、无属性的生命能量与秩序之光,是比森林魔法更加贴近生命本源的一种体现。
对于这些思维简单的自然造物而言,它们“感受”到的,并非敌人的立场或阵营,而是一种极其亲切、极其温暖、仿佛回归母体般的生命呼唤。这种呼唤,与驱使它们攻击、毁灭的指令,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塞拉菲尔也感受到了这种奇特的联系。她并非主动沟通,而是当她全力展开心光,试图守护身后的同伴时,她那纯净无暇的意念与生命能量,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无意中触及了古树守卫那深藏于狂暴表象下的、对纯粹“生”之秩序的渴望。
她看到其中一尊古树守卫抬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那即将挥下的、足以砸碎钢铁的巨拳,就停驻在心光屏障之外咫尺之遥。它眼中的翠绿灵火剧烈地跳动、闪烁,仿佛内部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它们……在困惑?”塞拉菲尔喃喃自语,她尝试着,并非用语言,而是用更加柔和、更加包容的心光能量,轻轻“拂过”那尊停滞的古树守卫。
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尊古树守卫眼中的翠绿灵火,如同被投入清水的墨滴,开始剧烈地翻滚、扩散,颜色迅速从充满攻击性的翠绿,向着更加柔和、更加深邃的白金色转变!它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发出一种不再是怒吼,而是类似于古木舒展枝叶般的、低沉的呻吟。
紧接着,在战场上所有生灵——无论是精灵、联盟战士,还是空中盘旋的斯卡拉——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这尊古树守卫缓缓地、但却坚定地……转过了身。
它将那刚刚扬起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巨臂,对准了旁边另一尊仍在试图前进攻击屏障的古树守卫。
“轰!!!”
蕴含着自然伟力的一拳,狠狠砸在了同伴的身侧!木屑纷飞,那尊被攻击的古树守卫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踉跄着向侧面跌去,眼中的翠绿灵火充满了惊愕与不解。
倒戈!真正的倒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另外两尊古树守卫也停下了动作,它们“看”着那尊眼中燃烧着白金色灵火、并对自己同伴发起攻击的“叛徒”,巨大的树冠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充满了迷茫与混乱。
后方的精灵指挥官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吼声,试图重新建立对古树守卫的控制。但那种基于生命本源共鸣的“净化”与“呼唤”,其优先级似乎超越了精灵通过魔法契约施加的指令。
仿佛是受到了第一尊古树守卫的“感召”,另外两尊古树守卫眼中的灵火也开始剧烈闪烁,颜色在白金与翠绿之间快速切换,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其中一尊甚至开始无差别地挥动巨臂,扫向了附近试图靠近它、试图重新稳固契约的精灵法师,逼得他们狼狈后撤。
塞拉菲尔悬浮在空中,白金色的光翼微微舒展,她也因这意外的结果而有些怔忡。她只是本能地想保护大家,却没想到会引发如此剧烈的连锁反应。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三尊古树守卫核心处传来的、那种脱离了狂暴控制后,回归某种原始宁静的“喜悦”,以及它们对她散发出的、近乎依恋的微弱意念。
“这……这是怎么回事?”费舍尔在掩体后张大了嘴巴,连记录仪都忘了举。
“不可思议……”艾丽西亚看着战术地图上那三个突然从代表敌人的红色标记转变为闪烁的中立黄色,最后其中一个甚至变成了代表临时代号的浅蓝色的光点,低声惊叹。
空中的斯卡拉也停止了炮击,熔金色的竖瞳好奇地打量着下方那戏剧性的一幕。“啧,光暗之子的小把戏……倒是省了吾几发炮弹。”
精灵的阵线,因这三尊最强大的地面单位的突然倒戈与混乱,彻底陷入了崩溃的边缘。前有金属风暴的持续削弱,后有后勤瘫痪的掣肘,如今连最可靠的地面支柱也分崩离析。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精灵军中蔓延。
塞拉菲尔的心光,这本用于守护与治愈的力量,在战场的极端环境下,竟意外地成为了压垮精灵攻势的、最不可思议的一根稻草。她无意中证明了,在某些情况下,纯粹的生命之光,比任何刀剑炮火,更能触及本质,也更能……扭转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