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的钟声不再是短促的蜂鸣，而是连绵不绝、沉重得足以震落灰尘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堡垒内部，所有非必要的照明瞬间熄灭，只留下指引路径的幽蓝微光和在关键防御节点亮起的刺目白芒。
“它们来了。”艾丽西亚的声音透过遍布堡垒的通讯网络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所有单位，按照预定方案，进入防御位置。这不是侦察，是战争。”
远方天际，那轮冰冷的“金色月亮”仿佛骤然膨胀，刺目的光芒让真正的太阳都黯然失色。十二个光点从中分离，初时细小，转眼间便化作十二道拖着璀璨尾迹的流星，以一种冷酷而精准的阵列，向着堡垒直扑而来。它们不再是松散的三两成群，而是结成一个尖锐的、如同凿子般的楔形阵，为首的是一名体型稍大、手持光芒更加凝实长枪的天使，显然是这支小队的指挥节点。它们周身笼罩着更加明亮的金色力场，远远看去，像是一枚燃烧的箭头，目标明确——堡垒上层隐约散发着最强能量波动的区域，那是Nova主机的所在地。
“稳住！”马库斯的声音在东北面第三防御墙的掩体后响起。他身后是人类盾卫组成的紧密防线，厚重的塔盾层层叠加，缝隙中探出闪烁着寒光的弩箭。矮人工程师卡根和他的同伴们已经退到防线之后，他们脚下是被巧妙伪装过的地面，下面埋设着连接着多个灵能爆雷的触发索。
天使的阵列没有丝毫减速，甚至没有理会外围零星的弩箭射击——那些箭矢撞在它们周身的金色力场上，大多徒劳地弹开。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凿穿防御，摧毁核心。
“就是现在！拉！”卡根嘶吼着。
负责触发陷阱的矮人猛地扯动缆绳。轰！轰！轰！
天使阵列前方的地面猛然向上拱起，然后在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化为齑粉，混杂着碎石和混乱灵子流的冲击波狠狠撞向天使的楔形阵。剧烈的爆炸让金色的力场护盾剧烈闪烁，天使们完美的飞行姿态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紊乱，阵型被强行阻滞，速度骤降。
“盾墙前压！顶住！”马库斯咆哮。人类盾卫们齐声怒吼，踏着沉重的步伐，趁着天使阵型散乱的瞬间，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向前推进，试图将它们挤压在爆炸区域。
几乎在同一时刻，防御墙侧翼几个隐蔽的出击口猛然打开。以戈鲁格为首的几名兽人突击手狂吼着冲了出来。他们身上涂抹着霍布斯最新改进的、色泽更加暗淡的伪装涂层，挥舞着巨大的战斧和重锤，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天使阵列的侧后方。
“为了黑石！”戈鲁格的战斧带着万钧之力，劈向一名刚刚从爆炸冲击中稳住身形的天使。那天使仓促间举起光矛格挡，斧刃与光矛交击，爆发出刺眼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涂层似乎起了一定的作用，那天使的反应慢了半拍，被戈鲁格这含怒一击劈得向后踉跄，周身的力场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其他兽人战士也各自找到了目标，凭借着蛮横的力量和涂层的短暂干扰，硬生生将天使的阵型撕开了一个口子。
而在更高的、天使们起初并未在意的堡垒上层建筑阴影中，黑暗精灵斥候希尔娜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在一根根石柱和金属桁架间无声穿梭。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那名手持特殊长枪的指挥天使。她注意到，其他天使的攻击节奏和方向调整，都与这名指挥天使的动作有着微妙的同步。
她取下背负的长弓，弓身由某种漆黑的木材制成，弓弦则是透明的灵子丝。她搭上一支箭簇闪烁着不稳定幽光的箭矢——这是莉兰德拉的炼金工坊特制的“灵能扰流箭”。她深吸一口气，将弓拉至满月，瞄准了那名指挥天使背后光翼的根部连接点。
嗖！
箭矢离弦，几乎没有发出破空声，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薄的黑色轨迹。
指挥天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光翼猛地一振，试图规避。但箭矢太快，太刁钻。幽暗的箭簇精准地命中了光翼根部，“噗”一声轻响，并没有造成严重的物理损伤，但箭头上蕴含的混乱灵子能量瞬间爆发，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污染了周围纯净的金色能量流。
指挥天使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非人的、带着尖锐杂音的嘶鸣。它周身的力场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手中那柄特殊长枪的光芒也随之不稳定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天使阵列的攻击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前排天使的推进步伐停滞，侧翼遭到兽人猛攻的天使也出现了配合失误。
“它们的指挥节点！”马库斯立刻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战机，“集中火力，干扰那个拿长枪的！”
更多的弩箭和附着了简易干扰符文的投矛向着指挥天使倾泻而去。虽然大部分依旧被力场挡下，但持续的骚扰和希尔娜那一箭造成的内部紊乱，让指挥天使一时间难以有效掌控全局。
战斗陷入了短暂的僵持。人类盾卫死死顶住正面，兽人战士在侧翼疯狂劈砍，黑暗精灵斥候不断寻找机会骚扰指挥节点。城墙上的固定弩炮和矮人操控的投石机也在不断开火，虽然难以直接破开力场，但持续的冲击力也在不断消耗着天使们的能量。
代价是惨重的。一面塔盾在光矛的持续轰击下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开来，后面的盾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后续的光束贯穿。一名兽人战士在劈砍时被另一名天使从背后刺穿，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防御墙上布满了熔化的痕迹和坑洞，一段女墙在爆炸中坍塌，露出了后面的走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无比漫长。那名指挥天使似乎终于从扰流中恢复过来，它发出一声更加高亢、充满怒意的鸣响，剩余的天使立刻放弃了继续冲击核心区域的企图，转而向一起靠拢，强大的力场彼此连接，形成一道更加厚实的屏障，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同时开始缓缓后撤。
它们退得和来时一样果断，毫不恋战，留下满地狼藉和翻滚的硝烟。
城墙上下，还站着的人们都在剧烈喘息，很多人靠着墙壁或者同伴的身体才能站稳。医疗队迅速冲上前，将伤员抬下火线。
马库斯拄着长剑，看着天使们消失的方向，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和灰。“它们…是靠那个指挥的。打掉它，它们就乱套。”
格拉克走到他身边，看着地上那名兽人战士的尸体，眼神阴沉，他弯腰，从那具天使尸体上粗暴地扯下了一小片带着焦痕的、依旧散发着微光的肩甲碎片。“这东西，带回去给霍布斯和Nova看看。”
莉兰德拉的身影出现在破损的城墙上，她看着希尔娜，微微颔首。希尔娜沉默地行礼，再次隐入阴影。
指挥中枢里，魔王看着防御工事损毁报告和伤亡名单，目光最后停留在被标记出的天使指挥节点，以及戈鲁格带回来的那块肩甲碎片上。
“确认指挥节点的重要性。收集到的样本，立刻进行分析。”他的声音透过通讯网络传来，听不出喜怒，“修复工事，清点损失。它们下次再来，不会只有十二个。”
堡垒内部，幸存者们开始默默地清理战场，抢救伤员，修复破损。一面在战斗中被打出焦痕、却依旧顽强悬挂着的灰色旗帜，在带着血腥气的风中，缓缓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