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的鸡笼山,晨雾缭绕,陈野先的三万私兵营寨还浸在睡眠沉寂里——
岗哨抱着长枪打盹,帐篷里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谁也没料到,和州方向朱鸣的四万精锐已借着雾色,摸到了营寨外围三里处。
朱鸣勒住马缰,玄色铠甲上沾着雾水。
朱鸣抬手示意骑兵停步,对身旁的冯胜与周德星低语:
“骑兵先冲,撕开营寨口子;火铳手随后,压制他们的反扑。”
“此战重点是烧粮囤和物资库,别恋战。”
冯胜立刻抽出环首刀,对身后的骑兵小校下令:
“骑兵部队,随我冲!”
先前为隐蔽裹在马蹄上的麻布被纷纷扯下,三千轻骑如离弦之箭,朝着营寨栅栏奔去——
铁蹄踏碎晨雾,轰鸣声瞬间撞向营寨。
岗哨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被冲在最前的骑兵一刀挑翻。
“敌袭!敌袭!”
营寨里的惊叫声终于炸开,可已经晚了——
骑兵已撞开木制栅栏,挥舞马刀在营寨里纵横。
帐篷被马蹄踏塌,睡眼惺忪的士兵刚摸出兵器,就被迎面而来的马槊刺穿;
周德星带着五千火铳手紧随其后,在营寨外围列阵。
齐射的口令声响起,火铳齐鸣,铅弹如雨般射向试图抵抗的士兵。
敌方士兵成片的倒下,陈野先营寨里的混乱愈发不可收拾。
“扔火油弹!”
周德星一声令下,士兵们将点燃的火油弹抛向营寨深处——
火油弹砸在粮囤上,瞬间燃起大火,滚滚浓烟裹着火舌冲天而起,把晨雾染成橘红色;
物资库里的弓箭、铠甲遇火即燃,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里,还夹杂着士兵抢救物资时的哀嚎。
陈野先在中军大帐里被惊醒,刚披好铠甲,就见亲兵连滚带爬冲进来:
“将军!和州军打进来了!”
“营寨乱了,粮囤着火了!”
陈野先一把抓过案上的长枪,冲出帐篷。
他只见营寨里到处是奔逃的士兵,和州骑兵如黑色闪电般穿梭。
火铳声时不时炸响,火光照得士兵们的脸一片惨白。
“都给我站住!跟我杀回去!”
陈野先嘶吼着,带领身边的两千亲兵冲向骑兵,试图稳住阵脚。
亲兵们毕竟是陈野先的核心战力,虽慌乱却还能结阵抵抗,勉强挡住了骑兵的第一波冲锋,
溃逃的士兵见主将亲战,也渐渐停下脚步,开始往中军靠拢。
朱鸣在营寨外围的高坡上,对全局战势看得清楚。
朱鸣见陈野先已收拢了近万兵力,己方火铳手的弹药也消耗了大半。
再继续纠缠,就不划算了。
朱鸣当即抬手,召回军队:
“鸣金收兵!”
清脆的金锣声穿透混乱,冯胜立刻带领骑兵回撤,周德星的火铳手列成横队断后。
火铳再发一轮,将试图追击的私兵全部逼退。
晨雾渐渐散去时,朱鸣的四万精锐已撤出三里外,只留下鸡笼山营寨一片狼藉——
烧焦的帐篷残骸歪歪斜斜立着,粮囤的灰烬还在冒着烟。
地上的尸体与血迹随处可见,幸存的私兵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魂未定。
冯胜策马回到朱鸣身边,拱手禀报:
“元帅,此战咱们几乎没损兵——骑兵伤了不到百人,火铳手仅伤五十余;
陈野先那边,清点战场的探子回报,光尸体就有六千多,重伤没法再战的至少两千。
算下来,他损失了八千人。
粮囤、物资库烧了三分之一,营寨外围的栅栏全被冲垮了。”
朱鸣望向远处还在冒烟的营寨,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
“这次战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没跟他硬拼,却打疼了他。
这下,陈野先该好好想想,要不要再跟咱们作对了。”
“中午,我们带兵去找陈野先谈判。”朱鸣说道。
……
辰时过半,鸡笼山营寨的正门缓缓打开。
陈野先一身染血的铠甲,带着百名亲兵走了出来——
营外的空地上,朱鸣的四万精锐已列成严整阵形。
骑兵在前,火铳手在后,甲胄寒光与火器黑亮的枪管交织,透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朱鸣勒马立于阵前,玄色披风被风掀起,
朱鸣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野先身上,没有胜利者的骄纵,只有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
“朱元帅突袭我营,杀我弟兄,如今又拦在营前,是想赶尽杀绝吗?”
陈野先攥紧手中长枪,语气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却不敢往前半步——
方才的惨败还在眼前,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跟朱鸣硬拼。
朱鸣轻轻抬手,阵前的喧哗瞬间平息,她声音不高,却能清晰传到陈野先耳中:
“陈将军,我若想赶尽杀绝,方才就不会鸣金收兵。
今日来,我是想跟你说句实在话——
你麾下三万兵马,是你十几年攒下的私产。
你的弟兄们都是江淮汉人,犯不着为天魔帝国拼光家底。
最后你落个‘为异族卖命’的名声,值吗?”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陈野先心上,他脸色微变——
昨夜天魔军的使者还来劝他“全力牵制和州军”,许他“战后封和州知府”。
可眼下自己八千弟兄没了,粮囤烧了,元气大伤。
自己失去了足够的筹码,那份天魔承诺瞬间变得虚无缥缈。
陈野先张了张嘴,想反驳却没底气,只能闷声道:
“元帅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朱鸣语气笃定,
“第一,两家暂时停战,你带兵撤出鸡笼山,我不追、不拦,让你保全剩余兵力;
第二,若你愿意加入义军,我立刻表你为‘江淮副总兵’,
你仍统管你的私兵,战后还能保你家族田产无忧,比天魔给的虚职实在得多。”
陈野先眼神闪烁,手指在枪杆上反复摩挲——
他信不过朱鸣,可更怕再打下去,自己这点家底全没了。
加入义军?他不甘心屈居人下;硬抗?又没那个实力。
沉吟片刻,他抬眼道:
“加入义军的事,我还得跟麾下弟兄商议,不能贸然答应。但停战撤军可以——
我今日就带部队离开鸡笼山,往后只要义军不犯我地盘,我也绝不帮天魔军对付你们。”
“好!有陈将军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给你半日时间收拾,午时前撤出营寨。我的人会在营外十里处接应,确保你撤军安全——
你放心,我朱鸣说话算话,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
陈野先盯着朱鸣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破绽,可只看到一片坦荡。
他咬了咬牙,拱手道:
“但愿元帅言出必行。”
说罢,转身快步走回营寨,显然是怕夜长梦多。
看着陈野先的背影,冯胜低声道:
“元帅,这陈野先反复无常,今日撤了,他日说不定还会倒向天魔军,不如……”
“不用。”
朱鸣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清楚得很——
陈野先既想保实力,又想观望战局,等着看咱们和天魔军谁能赢。
只要他现在不添乱,咱们就能专心对付太子秃坚的中军。
至于日后……他若敢再动歪心思,下次就不是烧粮囤这么简单了。”
午时一到,陈野先的部队果然开始撤出营寨。
士兵们扛着仅剩的物资,队伍散乱,没了往日的气势,
陈野先走在军中,一言不发。
路过朱鸣的阵前时,他只匆匆拱了拱手,便催马快走,活像个灰溜溜的败者。
待陈野先的部队彻底远去,朱鸣下令:
“冯胜,带五千步兵接管营寨,清点剩余物资;
周德星,你回和州调一万和州卫过来,在此屯驻——
鸡笼山是西路要地,守住这里,就能挡住天魔军从庐州方向来的偷袭。”
“遵令!”两人齐声应下。
朱鸣望着远处陈野先部队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和州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陈野先的败退,不过是御敌大计的第一步。
接下来,该轮到太子秃坚的十万中军了——
这场围绕和州的大战,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