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顺王府的管家是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进门便规规矩矩行了礼,姿态放得极低,全然没了往日王府仆役的倨傲。
他奉上一个紫檀木匣子,声音压得格外恭敬:“林姑娘,我家王爷说了,往日种种皆是误会,这匣子内是早年林家流落在外的几件旧物,王爷寻了许久才追回,特让老奴送来,权当赔罪。”
黛玉没去碰那匣子,只抬眸扫了他一眼,语气淡得没一丝波澜:“管家这话,怕是言不由衷。忠顺王是宗室亲王,我一介孤女,哪敢受他的‘赔罪’。再者,林家旧物我自会慢慢寻回,不劳王爷费心。”
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又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推到黛玉面前:“姑娘若是嫌礼轻,这里还有五万两白银,是我家王爷的一点心意,只求姑娘往后在陛下面前,能……”
“住口。”
黛玉骤然冷声打断,指尖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管家是忘了养心殿的事?陛下已断了是非,我若再在御前多言,岂不是违了圣意?”
她顿了顿,眼底漫开一层冷光,“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林家的清白是陛下还的,江南灾民的公道是律法定的,他若真想安安稳稳闭门思过,就别再做这些画蛇添足的勾当。至于这匣子和银票,你原封不动带回去——我林家虽败落过,却还没到要靠王府施舍的地步。”
管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额角渗出细汗,还想再劝,却见忠叔领着两个护卫立在门口,眼神冷冽地盯着自己,只得讪讪收起东西,躬身告退。
人一走,忠叔便蹙眉道:“姑娘,忠顺王这是怕你留着后手,想先拉拢再试探啊。”
“何止试探。”
黛玉拿起桌上的御前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龙纹,“他丢了京郊营兵权,必定急着找补,我手里攥着他构陷宗亲、牵涉贾氏命案的证据,他要么拉拢我,要么……除了我。”
话音未落,院外又传来通报,竟是北静王府的人也来了,不过这次没敢派人登门,只在府外递了封信。
黛玉拆开一看,信上字迹潦草,满纸都是委屈,北静王在信中反复强调自己是被忠顺王算计,还隐晦地表示,他手中握有忠顺王私通边将的密信,愿与黛玉结盟,共除心腹大患,只求日后黛玉能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助他重掌部分职权。
看完信,黛玉指尖微微用力,信纸边缘瞬间被掐出褶皱。
她冷笑一声,将信丢给一旁的忠叔:“你瞧瞧,这北静王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忠叔快速扫完信,面色沉了下来:“他这是想拉姑娘下水,借姑娘的手扳倒忠顺王,好趁机恢复自己的势力。”
“可不是。”
黛玉端起桌上微凉的清茶,抿了一口,“他如今是没了爪牙的困兽,却还想把我当成他的刀。忠顺王固然可恨,可北静王也绝非善类,这两人的烂账,我若掺和进去,只会落得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里的牺牲品。”
正说着,门外小厮又匆匆来报,说北静王府的送信人还没走,就等在府外,想听听黛玉的答复。
黛玉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对忠叔吩咐道:“你去回他,就说我林氏一介孤女,只求安稳度日,不敢掺和宗室纷争。另外,告诉他,若他真有忠顺王私通边将的实证,大可直接呈给陛下,何必绕这么大弯子来找我?”
忠叔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面色古怪:“姑娘,那送信人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只说北静王也是逼不得已,还留下了一个小锦盒,说是给姑娘的‘诚意’,便匆匆走了。”
黛玉示意忠叔打开锦盒,只见里面竟是一枚刻着北静王府徽记的令牌,还有半页泛黄的信笺,上面只写了几个模糊的地名和日期,看着像是军粮交割的记录。
“倒是下了点血本。”黛玉瞥了眼令牌,语气里满是不屑,“这令牌能调动北静王府残余的暗卫,他倒是舍得。可惜,这点‘诚意’还不够让我赌上林家的安稳。”
她抬手将令牌和信笺推到一旁,对忠叔叮嘱道:“把这东西收起来,权当是个把柄。另外,加派人手守着林府各处,再盯紧两王府的动向,我总觉得,忠顺王和北静王都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多事了。”
话音刚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护卫神色慌张地跑进来:“姑娘,不好了!府外街口,咱们安排盯梢的人被人打了,对方下手极狠,还撂下话,说让姑娘‘管好自己的嘴,守好自己的本分’!”
黛玉猛地站起身,眼底瞬间覆上一层寒霜。她攥紧了手中的御前令牌,沉声道:“备车,去街口。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手,能伸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