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区边缘的餐厅区域弥漫着一股合成营养液的甜腥味，林宇、罗飞、胖子和雷均坐在角落的金属长凳上，四人之间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
桌面上只放着一个空了的能量饮料罐，胖子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苦着脸扯了扯林宇的袖子：“宇哥，要不……还是我回去一趟吧？母舰的储物舱里还有从蓝星带来的食物，总比在这儿看着别人吃强。”
林宇点头时指节微微发白——他们身上一个星盾都没有，连一份最低配的营养膏都买不起，刚才在交易区连水都没敢多喝一口。“快去快回，我们在这里等你。”他叮嘱道。胖子应声起身，脚步匆匆地穿过餐厅后门，消失在人流里。
林宇仰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投向餐厅上方的能量穹顶。淡蓝色的光幕模拟出恒星的光芒，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郁。穹顶外隐约能看到往来穿梭的货运飞船，像一群被圈养的金属鱼，而他们这些外来者，连在鱼缸里呼吸的资格都快没了。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遥远的蓝星。那时的蓝星还只是个挣扎在“地级文明”门槛的初生者，海瑞恩帝国的阴影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至今记得晨星跟自己聊到“规律武器”时的寒意——那东西伪装成陨石，很早以前就坠落在马里亚纳海沟，竟是个能扭曲基础物理的重力装置。它悄无声息地修改着蓝星的重力常数，让课本上的力学公式变成笑话，实验室里的航天器模型一次次坠毁，多少科学家耗尽毕生心血，却连最基础的火箭推进原理都无法验证。
“幸好……”林宇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当年自己驾驶着水滴号返回母星后，第一件事就是启动“挖心计划”，深海机甲队在一万米海沟里奋战了整整三个月，才把那颗如同黑色心脏的规律武器连根拔起。
那一刻，蓝星的重力场骤然恢复正常，停滞百年的科技树仿佛被解开了枷锁，加上晨星的资料，星舰引擎、量子通讯、可控核聚变……无数领域在一年内实现了爆炸式突破。
可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当年挣脱了海瑞恩帝国的枷锁，如今却又撞上了银河文明的高墙。
林宇掏出个人终端，屏幕上跳动着“空间跳跃引擎”的设计图，最核心的能量导流槽旁，“空空金”三个字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种能稳定空间坐标的稀有金属，几乎全被这个四级文明攥在手里，配额制像道无形的闸门，死死卡着所有低级文明的脖子。
雷均不知何时递过来半瓶从交易区接的循环水，沉声道：“别想太多，先解决眼下的温饱。办法总比困难多。”林宇接过水，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蔓延，他望着穹顶上模拟出的虚假星空，忽然想起蓝星的月亮。
或许，每个文明的成长都是这样，从一个牢笼钻进另一个牢笼，直到有一天，能亲手打碎所有桎梏。只是现在，这第一步，就难如登天。
没过多久，胖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背包快步走来，背包带深深勒进他宽厚的肩膀里。他一屁股坐到长凳上，解开卡扣“哗啦”一声把东西全倒在桌上——真空包装的白地星麦饭颗颗透亮，油纸包着的烤鸭油光锃亮，塑料袋里的香辣土豆丝红得透亮，甚至还有个密封瓷罐，一看就装着些“特别”的东西。
“嘿嘿，我就知道出门得备着家乡味。”胖子抹了把汗，献宝似的把瓷罐往林宇面前推了推，“瞧见没？南华路那家二十年老店的臭豆腐，出发前特意囤的，就知道在外头吃不上这口。”
雷均刚拿起一袋麦饭，眼角余光瞥见周围投来的目光，顿时僵住了。邻桌那个长着复眼的种族正用触须指着他们窃窃私语，斜对面的能量茧里甚至透出几道带着戏谑的扫描光。
在遍地用营养膏和能量棒解决温饱的星际餐厅里，这一桌冒着烟火气的菜肴确实扎眼。他老脸一红，胳膊肘怼了怼胖子：“你小子胡闹什么？拿几支能量棒应付下就行，非要把一桌子菜搬来？这脸都快丢到银河系边缘了！”
“丢啥脸啊？”胖子不服气地哼了声，掏出腕式微波炉往桌上一放，把烤鸭和土豆丝塞进去，“这不没钱买他们的合成糊嘛！再说了，咱蓝星菜多香，凭啥吃那玩意儿？”
说话间，他拧开了臭豆腐的瓷罐盖子。一股浓郁到极具穿透力的气味瞬间炸开——像是发酵到极致的腐乳混着独特的卤香，带着点微妙的辛涩，刚一飘散就突破了餐厅的空气循环系统，在金属穹顶下画出一道无形的气味轨迹。
“呕——”邻桌那个鳞片种族突然捂住鼻子，两对复眼瞪得溜圆，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餐厅。几个对气味敏感的浮空种族也像被烫到似的，瞬间拔高了半米，慌不迭地往出口飘去，临走前还丢下几道嫌恶的目光。
雷均捂着额头，指缝里漏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算是彻底没了脾气。林宇刚想开口，却见一个浑身散发着柔和蓝光的类人生物走了过来——他身形颀长，皮肤类似打磨过的石蜡，头部缭绕着淡黄色气体，唯有一个囊状器官暴露在外面。
“这是什么气味？”那生物停在胖子面前，语气里带着好奇，鼻尖微微动了动，“闻起来……很特别，像是蕴含着某种复杂的烷烃气体。”
没等胖子回话，他已经自顾自地凑近瓷罐，小心翼翼捏起一块黑褐色的臭豆腐，看了两眼就丢进嘴里。咀嚼的瞬间，他身上的白光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电流窜过。
“这味道！”他突然睁大眼睛，原本模糊的五官竟显露出清晰的惊叹，“层次太奇妙了！先是微苦的发酵感，接着是醇厚的咸香，最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辛辣……简直像在舌尖展开了一场星轨跃迁！”
胖子被他这反应惊得一愣，下意识把瓷罐往怀里一搂，跟护着宝贝似的。
那生物却径直看向他，语气急切：“你手里这份，开个价，我买了。”
胖子眨巴眨巴眼，看看对方身上不菲的能量服饰，又瞅瞅罐里剩下的半罐臭豆腐，犹豫着举起一根手指。他本来想说一星盾来着。
“一千星盾？”那生物想都没想，抬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嵌着金边的晶卡，“啪”地拍在桌上，“这里面是两千星盾，额外一千算赏你的——这味道太值得了。”说完，不等胖子反应，他已经拿起瓷罐，转身时还忍不住又咬了一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餐厅门口。
桌上的晶卡泛着淡淡金光，胖子保持着举手指的姿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能量棒，半晌才转向林宇和雷均，声音都直打颤：“宇……宇哥，我没看错吧？这玩意儿……这么值钱？”
雷均放下捂着额头的手，看着那张晶卡，突然低低笑了一声：“看来，咱们的家乡味，比想象中更有‘杀伤力’啊。”林宇也挑了挑眉，拿起那张晶卡——或许，转机从来都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