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屏幕朝下。他看了眼墙上的钟，十点四十七分，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三分钟。
他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印着“区域代理合作协议（试点版）”，页角已经有些卷边。这是昨晚改到凌晨的第三稿，技术部和法务组都签了字。他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空着，墨迹未干的笔尖在纸上点了两下。
门被推开时，李志诚拎着公文包走了进来。他换了件灰色夹克，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杯。
“路上堵了会儿。”他说，“早高峰电动车太多。”
陈砚舟点头，把合同推过去：“坐。我们直接开始。”
李志诚坐下，打开保温杯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合同上。“还是按昨天说的？“
“大体不变。”陈砚舟手指敲了敲第三条，“但加密模块这块，我得再说明一次——所有主控设备必须由总部出货，不能外采。”
“我知道。”李志诚眉头皱了一下，“可这成本压不下来。别的品牌都允许代理商量采配件，你们卡这么死，利润空间太小。”
“不是卡你。”陈砚舟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段后台记录，“上周清远有套系统报警，原因是用户自己装了个非标摄像头。协议对不上，触发了安全锁，整套房子的灯光、窗帘全瘫了。客户投诉到客服组，骂的是我们牌子。”
李志诚盯着屏幕没说话。
“你卖的是产品，我卖的是信任。”陈砚舟合上电脑，“一旦出了问题，责任算谁的？是你赔钱，还是我赔名声？”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有没有折中办法？”李志诚问。
“有。”陈砚舟从包里拿出一张表格，“核心部件——主控板、传感器、加密芯片，必须走官方渠道。其他像支架、线材、电源模块这些，你可以自己找供应商，只要符合国标就行。我们每季度抽查一次采购清单，发现问题暂停供货资格。”
“那物流呢？等你们发货，周期太长。”
“我已经跟仓储组打了招呼。”陈砚舟说，“给你开绿色通道，下单后四十八小时内发出，偏远地区七十二小时必达。如果延误，责任在我们。”
李志诚低头看合同，手指在条款间滑动。过了半分钟，他抬头：“审计这块能不能简化？我这边团队小，每个月交报表太麻烦。”
“不用月报。”陈砚舟说，“一季度一次就行。你把采购发票、安装记录、客户反馈打包发过来，我们后台核对数据就行。”
“要是数据对不上？”
“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停供，第三次终止合作。”陈砚舟语气平稳，“规则清楚，谁都别吃亏。”
李志诚笑了下：“你还真是不吃亏。”
“我不是要占便宜。”陈砚舟说，“是想让这事能长久。”
两人又聊了十分钟，主要围绕售后响应时间和培训安排。李志诚提出希望总部派工程师驻点半个月，陈砚舟答应前三天派人过去做集中培训，后续通过远程支持系统实时对接。
“每个安装流程都要录视频。”陈砚舟补充，“上传到后台，客户签字确认才算完成。漏一次，当次服务费减半。”
“这么多规矩？”李志诚摇头，“搞得像考试。”
“本来就是考试。”陈砚舟说，“三个月试运行，客户满意度低于九十分，扩权免谈。”
李志诚没再反驳。他拿起笔，在乙方代表栏签下名字，日期写得工整。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开始闪烁，为这座不夜城披上了一层绚烂的外衣。会议室里，灯光柔和而温暖，映照在两人严肃而又充满期待的脸上。李志诚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笔落下，不仅是对自己事业的又一次投资，更是对与陈砚舟合作的一次信任押注。而对面的陈砚舟，则静静凝视着那行逐渐成形的签名，仿佛在等待一场命运的落槌——这一纸合约，不只是商业契约，更是一场双向试探后的有限托付。
陈砚舟也签了字，把原件收进档案袋，复印件交给对方。
“合同生效。”他说，“下周一开始走货。”
李志诚收好文件，站起身伸出手：“这次合作，希望能长久。”
陈砚舟这次站了起来，握了下手：“我也希望。”
签约完成后，两人相视一笑，那份默契与信任仿佛在这一刻凝聚成了无形的纽带。陈砚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次合作不仅仅是一次商业上的联手，更是对未来市场的一次共同探索与期许。
送走李志诚后，陈砚舟回到会议室，把档案袋从抽屉里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合同骑缝章和签字页，确认无误后重新放好。
他打开笔记本，蓝笔写下一行字：“清远、梧州、郴州，首期交付周期≤45天。”红笔划掉“等待合作确认”这一项。
页面下方依旧空白。系统没有推送新任务。
他合上本子，走到白板前，在“市场外延筹备中”下面画了一条横线，接着写下三行字：
本地稳供
外区轻投
数据控局
写完后退一步看了看，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向会议室，准备召集技术部和客服组开个短会。刚拧开热水壶开关，手机响了。
是赵阳发来的消息：“刚听说签了？顺利吗？”
陈砚舟回：“签了。条款没松，他也认了。”
“不容易。”赵阳回，“这种老经销商，一般都不愿被管太死。”
“所以他才活得久。”陈砚舟打字，“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话。”
赵阳没再回复。
陈砚舟放下手机，倒了杯咖啡，端着回到会议室。他把合同扫描件传到内部共享盘，命名：“粤东三市试点合作正式协议”。
邮件抄送了技术、客服、仓储三个部门负责人，正文只有一句：“即日起启动执行，请按附件要求配合。”
发送成功后，他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开始列下一步计划。
第一步：远程支持系统升级，增加安装轨迹追踪功能
第二步：制定代理商考核评分表，包含响应速度、客户评价、合规操作三项
第三步：联系物流商，确认加急配送路线
他写到一半，抬头看了眼白板。阳光斜照进来，把“数据控局”四个字映得有些发亮。他忽然停顿片刻，脑海中浮现出未来三个月可能出现的种种变数——客户投诉激增、安装质量参差、数据上报延迟……每一个环节都可能成为压垮口碑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他也知道，唯有将控制力渗透进每一个细节，才能在这片尚未成型的市场中扎下根基。
这时门被推开，赵阳探头进来：“人走了？”
“刚走。”陈砚舟说。
“真让他干？”赵阳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叠纸，“我刚看了他公司近三年的销售数据，规模不大，但复购率确实高。而且……”他顿了顿，“他代理过的五个品牌，现在有三个已经退出市场了，他的店还在开。”
“说明他会挑。”陈砚舟说。
“也说明他比品牌活得久。”赵阳把资料放在桌上，“你就不怕他哪天反手把你给做了？”
“不会。”陈砚舟摇头，“他要的是稳定收入，不是砸招牌的风险。而且……”他指了指白板，“我们留了后手。”
赵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注意到“数据控局”旁边多了一个小括号，里面写着：“设备Id绑定+操作留痕+三级预警”。
“你还设了监控？”赵阳笑了一声。
“不是监控。”陈砚舟纠正，“是保险。他保他的生意，我保我的牌子。”
赵阳坐下，喝了口凉掉的茶：“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咱们太防着他？”
“他要是觉得舒服，我才担心。”陈砚舟说，“合作不是请客吃饭，是互相掐着脖子走路。谁松手，谁摔下去。”
赵阳愣了下，随即笑出声：“你这话要是被听见，以后没人敢跟你合作了。”
“敢来的，才是我想留的人。”陈砚舟合上笔记本，“不敢的，本来也不该来。”
赵阳摇摇头，站起身：“行，你说得都有理。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陈砚舟拿起笔，在日历上圈出三个日期，“等他们把第一批货装完，看反馈。好，就扩；不好，换人。”
“就这么简单？”
“事情本来就不复杂。”陈砚舟说，“只是很多人总想把它搞复杂。”
赵阳走后，陈砚舟坐在原位没动，逗号连接下文。他把档案袋从抽屉里拿出来，检查了一遍合同骑缝章和签字页，确认无误后重新放好。
他打开系统界面，任务栏依然空白。
这很正常。他知道，系统只奖励那些需要它提醒的选择。而现在，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他关掉界面，起身准备去技术部当面交代支持系统上线的事。路过前台时，看到快递员正往桌上放一个包裹。
单子上写着：加急件，发往清远试点仓，内含二十套主控模块。
陈砚舟在签收栏签下名字，把包裹抱起来。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映入眼帘：‘陈总，合作愉快，但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