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陈砚舟站在原地没动。走廊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在对方脸上,那张熟悉又带着点疲惫的面孔让他眼皮跳了半拍。
赵宇。
他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上。
“小陈?”赵宇也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个笑,“巧啊,我正想找你。”
陈砚舟没应声,只是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拧钢笔时的冰凉触感。他往旁边让了半步,示意对方先走。
赵宇没动,反而压低声音:“能不能……找个地方说两句话?”
“有事现在说。”陈砚舟靠在墙边,背包挂在肩上,手指轻轻搭在拉链头,“这层楼信号被屏蔽,没人能听见。”
赵宇看了看左右,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你在查资料室的事。但不是我主动泄密的,真不是!我是被套话,酒喝多了,嘴松了……”
陈砚舟点点头:“然后呢?吴振海拿你当免费情报员,你还觉得自己挺冤?”
“我没收他一分钱!”赵宇急了,声音猛地拔高,又赶紧压下去,“我要是图钱,早几年就能捞够了。我……我只是想保住我儿子的签证。”赵宇说到这里,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眼中也泛起了泪花。他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儿子在国外学习特别努力,就盼着能拿到永久居留权,有个安稳的未来。要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他签证泡汤,我真的会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陈砚舟看着他,眼神没变,语气也没变:“所以他就拿这个捏你,让你把策划案细节一点点往外倒?连市政审批预测模型都给了?”
赵宇嘴唇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个?”
“因为那份模型,”陈砚舟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翻开一页,蓝笔写着几个坐标,“能帮他在资金监管最松的时候洗钱。而你给他的东西,正好对上了七个关键节点。”
他合上本子,抬头:“你说你没拿钱。那你现在去查账户,看看有没有一笔三万八的入账,来源是‘海澜咨询’。”
赵宇脸色刷地白了。
“没有吧?”陈砚舟轻声说,“他们根本没打算付钱。这种事,付钱就留痕了。他们给你的,是承诺——一个随时可以收回的承诺。”
赵宇靠着墙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撑着额头,声音带着几分哭腔,眼神中满是绝望:“我以为……只要配合一次就够了。结果他越要越多。上周还要我打听你跟艾米丽的合作进度……我说不知道,他就威胁要把我五年前那个项目翻出来……” “哪个项目?” “城西旧改,我那时候为了抢时间,用了一家没资质的设计公司走流程。本来没事的,可一旦被查,就是重大违规,执照都得吊销。我这些年拼死拼活,就为了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给儿子一个光明的未来。可现在,一切都要毁了,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啊!”
陈砚舟蹲下身,和他平视:“所以你现在是进退两难。不干,儿子签证泡汤;继续干,迟早被你我一起揪出来。”
赵宇苦笑:“我现在算明白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陈砚舟站起身,走到会议室门口,推开门。里面黑着灯,桌椅歪七扭八堆在角落,墙上还有上届论坛留下的横幅残胶。
“进来。”他说。
赵宇迟疑了几秒,还是跟了进去。
陈砚舟反手关门,从包里拿出一个拇指大的投影器,放在桌上。按下开关,空中浮现出一张三维地图,江川市轮廓清晰,七个红点依次亮起,像心跳般闪烁。
“这是吴振海过去两年用来洗钱的路径。”陈砚舟指着其中一个,“地下钱庄在城南汽配城后巷,老板是他表弟;这个空壳公司注册在海南,法人是你认识的老李;最远这个,开曼群岛账户,去年转了四千多万出去。”
赵宇盯着那些点,呼吸越来越重:“你……怎么拿到的?”
“你不该问这个。”陈砚舟关掉投影,“你应该问,这些信息如果公开,会不会牵连到你。”
赵宇猛地抬头:“你不会是要拿我去换功劳吧?”
“我要的是合作。”陈砚舟重新打开投影,调出一段数据流,“你卖给他的策划案,触发了系统追踪。我们发现,每次你和他见面后,第二天就会有一次异常资金调动。频率太高,不可能是巧合。”
他顿了顿:“所以你在无意中,成了他的洗钱预警器。”
赵宇愣住:“啥?”
“你每透露一点内部消息,他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操作。”陈砚舟收起设备,“换句话说,你不是单纯的叛徒,你是他整个计划里的活体钥匙。”
赵宇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现在问题来了。”陈砚舟坐到桌子上,牛仔外套袖口磨得发白,“你是想继续当钥匙,还是想变成砸锁的锤子?”
“我……我能做什么?”
“明晚八点,他会转移第一批资金去开曼。”陈砚舟翻开笔记本,蓝笔写下一行字,“你需要做的,是在他行动前,给我一个确认信号。比如,突然提议换个餐厅,或者打电话取消原本安排。”
赵宇皱眉:“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陈砚舟合上本子,“你不用露面,不用说话,只要让我知道时间没错。剩下的,我来收网。”
赵宇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你要抓他,是不是也有人在帮你?”
陈砚舟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从夹层里取出那支钢笔,放在桌上。
“这支笔,能打开三年内所有秘密会议的记录。”他说,“其中有一段视频,拍到了吴振海怎么通过移民中介伪造材料,坑了十几个投资人。有个家长的孩子,最后被迫退学回国。”
赵宇眼神一颤。
“你儿子现在的情况,”陈砚舟看着他,“不是孤例。他是惯犯。”
赵宇伸手想去拿笔,又缩回来:“你不怕我把这东西交给吴振海?”
“怕。”陈砚舟说,“所以我不会现在给你。等你发出第一个信号,我才会让你看那段视频。”
赵宇笑了下,有点涩:“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我不是不信你。”陈砚舟把笔收回去,“我是信,但得一步一步来。”
赵宇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当初找你合作,是因为我觉得你跟别的年轻人不一样。你不急,不躁,做事有章法。结果现在,我反倒成了你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没人是纯粹的棋子。”陈砚舟背上包,“你刚才说了八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背叛。但有一条你没提——你其实早就想摆脱他了,只是不敢动手。”
赵宇怔住。
“所以这不是利用。”陈砚舟走向门口,“这是给你一个亲手结束这一切的机会。”
门打开时,走廊的光斜切进来,照在赵宇脸上。他站在原地,手攥着衬衫下摆,指节微微泛白。
“等等。”他忽然叫住陈砚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儿子的签证真的保不住了,你会怎么办?”
陈砚舟回头:“我会联系教育部国际合作司的副处长。他欠我个人情,能加急处理特殊通道申请。”
“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上个月帮人解决了一场跨境并购纠纷。”陈砚舟笑了笑,“对方非要请我吃饭,我就顺便多聊了几句。”
赵宇摇头:“你这哪是大学生,你这是人形资源库。”
“我只是习惯把每一步都走得扎实点。”陈砚舟拉开门,“别忘了,明晚的信号。”
赵宇点点头,没再说话。
陈砚舟走出去,顺手带上门。脚步落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他刚走出十米,手机震动了一下。
低头一看,是系统提示:
【人脉信任度+30%,赵宇可信度提升至65%】
【隐藏情报解锁:吴振海将于明晚20:15启动资金转移程序,持续47分钟】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右手伸进包里,摸到了那支钢笔。
笔帽上的划痕还在。
他没立刻离开,而是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会议室门。
门缝底下,透出一丝极细的光线。
有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