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高地上,手里的望远镜已经放下。他看着敌营大门前那个蹲在地上的士兵,一动不动。赵刚走过来,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人还抱着头,饭盒翻在地上,米粒撒了一圈。没人去扶他,也没人管。几个巡逻的士兵从旁边走过,脚步慢得像拖着石头。
林青开口:“通知各组,今晚动手。”
赵刚没问原因,转身就走。他知道等太久的结果是什么——敌人不是被打垮的,是自己烂掉的。现在就是那根线断的时候。
小雨坐在临时搭起的通讯台前,耳机贴在耳朵上。她听到敌军电台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人在喊“北门失守”,可北门根本没人去。还有人在问“口令是什么”,重复了三遍都没人答上来。
她摘下耳机,把记录本合上,递给旁边的通讯员:“标红这三条,全是假警报。”
通讯员点头跑出去。
林青走进指挥点的小屋,地图铺在桌上,上面插着十几面小旗。红色的是敌方据点,绿色的是他们已经控制的路线。他拿起一支铅笔,在敌营中央画了个圈。
“主力从正面压上去,不要猛冲,先打炮火覆盖。”他指着发电机位置,“炸了它,灯一灭,他们连枪都找不到。”
赵刚站在门口听命令。
“北岭小道派一组进去,切断后路;东沟旧线二组跟进,目标弹药库;水源地那边让三组埋伏,谁想逃就堵谁。”林青说完,抬头看赵刚,“你带突击队,跟我冲指挥所。”
赵刚应了一声,转身去召集人。
天还没黑,各小组就开始移动。战士们换了轻装,子弹压满,刀别在腰后。没人说话,只听见脚步踩在土路上的闷响。
小雨重新戴上耳机,靠在墙边。她的任务是盯住敌方通讯,一旦发现异常调动,立刻发信号。她手里握着一个按钮,连着远处山坡上的灯光桩——按一下闪一次,就是“停”;按两下,是“进”;三下,代表“撤”。
夜色降下来时,第一发炮弹落进了敌营。
轰的一声,发电机区域腾起火光。探照灯闪了两下,彻底熄灭。紧接着第二发、第三发接连落下,打得营地中间尘土飞扬。
主力部队开始推进。
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北岭方向传来爆炸,铁丝网被炸开一道口子,一组队员迅速穿入。东沟那边也起了火,弹药库外的守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烟雾弹呛得睁不开眼。
敌军乱了。
有人往南坡跑,以为主攻方向在那里;有人缩在掩体里不敢动;还有人直接扔了枪,钻进帐篷底下趴着。
赵刚带着突击队摸到了指挥所外墙。林青跟在他后面,两人贴着墙角往前挪。窗户透出一点微光,里面影子晃动,但不像是在开会,倒像是在翻东西。
门突然开了。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冲出来,怀里抱着个文件箱。他刚迈出一步,就被赵刚扑倒在地。箱子摔开,纸张飞了一地。
林青走进去,屋里桌子倒了,电话机躺在地上,还在发出忙音。墙上挂着的地图被撕去一角,桌面上有半杯水打翻的痕迹。
他弯腰捡起一张纸,上面写着“紧急撤离计划”,日期是昨天。下面一行字潦草得几乎认不出:“若无援军,自行解散。”
林青把纸塞进口袋。
外面枪声渐渐稀疏。主力已经推进到营地中心,游击小组各自完成任务后开始汇合。北岭一组回报:“退路已封,发现三名逃兵,已控制。”东沟二组:“弹药库引爆成功,无伤亡。”水源地三组:“击毙两名企图突围者,其余退回阵地。”
小雨那边传来消息:敌方电台最后一次呼叫是在十分钟前,内容是“请求投降谈判”,但没指定对象,也没收到回应。
林青站在指挥所门前,看着战士们押着第一批俘虏走过。这些人低着头,双手抱后颈,走路踉跄。有几个腿抖得站不住,被架着走。
赵刚走过来,脸上沾了灰,衣服破了一道口子。“清点了两处仓库,粮食够我们吃一个月,弹药也能补上大半。”
林青点头:“伤员呢?”
“送去了临时医疗点,咱们的人轻伤三个,没人阵亡。”
林青深吸一口气,吐出来。
这场仗打得干净。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拿下了周边三个关键点。粮仓由主力接管,电台站被小雨派人控制,山口隘道也布了哨岗。敌营原指挥系统瘫痪,残余兵力分散在几处角落,有的举白旗,有的还在抵抗,但已经不成建制。
林青回到指挥所,在原本属于敌方长官的位置坐下。桌上有一本日志,翻开最后一页,写着:“第六天,夜不能寐。每一声响都像有人进来。士兵疯的疯,睡的睡。不知明日还能否守住。”
他合上本子,放在一边。
赵刚带着缴获清单进来,递给他:“武器一百三十七件,子弹四千余发,干粮三百多包,药品若干。俘虏目前登记八十九人,还在收拢。”
林青扫了一眼,放下纸。
“找几个能说话的,待会儿审一审。”他说,“先问谁下令换防,再问有没有后援。”
赵刚应了声是,转身要走。
林青又叫住他:“等等。”
赵刚停下。
“把陈五叫来。”
过了一会儿,陈五来了。他是队里最擅长潜行的那个,前晚执行了挂铜扣的任务。
林青看着他:“你还记得昨晚剪开的那道铁丝网?”
陈五点头:“记得,靠近排水沟那段。”
“带几个人再去一趟。”林青说,“看看有没有人想偷偷回来。”
陈五明白过来,敬了个礼就走。
小雨这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刚整理好的通讯记录。“最后一段信号是从北边传来的,不是我们的人。他们在用老频率求救,可能是残部。”
林青接过记录看了看。
“让北岭一组加强戒备。”他说,“另外,在山口立一块板子。”
赵刚问:“写什么?”
“四个字。”林青说,“夜夜相见。”
赵刚愣了一下,笑了。
他出去安排人去做牌子。
林青走到窗前,外面已经开始忙碌。战士们在清理废墟,搬运物资,有人抬着担架走过。太阳升起来,照在刚升起的红旗上。
俘虏被集中关在一处空房里,门口有哨兵站岗。其中一个人穿着比别人整齐些,袖口有两道杠。应该是个小头目。
赵刚走过去,推开门。
那人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看到赵刚进来也没动。赵刚盯着他看了几秒,拿出一张纸。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那人不开口。
赵刚把纸展开,上面画着一张简单的地图,标着几条路线。“你们的补给是从哪来的?每天几点到?”
还是没人答。
赵刚把纸折好,放回口袋。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青走进来。他站在门口,没有靠近。
“你们坚持了六天。”他说,“比我想象的久。”
那人抬起头,眼神有点散。
“第七天就不行了。”林青说,“不是我们太强,是你们把自己耗没了。”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林青走近一步。
“我可以让你吃饭。”他说,“也能让你喝水。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
他停顿了一下。
“你们的后援,还有多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