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在纸上划过，笔尖压得有些重。作战室的灯还亮着，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小山。他刚写完一段命令，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快凌晨两点。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慢，熟悉得很。
门被推开一条缝，小雨端着个瓷碗走了进来。她没说话，先把碗放在桌上，又把旁边歪了的台灯扶正。热汤的气味散出来，林青闻到了姜和葱的味道。
“炊事班说你没动筷。”她说，“他们担心你胃不舒服。”
林青放下笔，揉了揉眼睛。“事情太多，顾不上吃饭。”
小雨点点头，走到长桌另一头，拉开椅子坐下。她拿起最上面那份物资清单，翻了几页，又抽出底下一张侦察报告对比着看。她的动作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在点上。
“北线三团明天上午八点集结，可医疗队巡诊时间也是八点。”她抬头，“两个安排撞了，哨兵得有人守岗。”
林青皱眉，“我忘了这茬。”
“我把巡诊改到下午，通知单我已经写了，等你签个字就行。”小雨把一张纸推过来，“还有，南线回电说后天行动没问题，但要求我们提前十二小时确认信号方式。”
林青接过笔，在通知单上签下名字。他看着小雨整理文件的样子，忽然觉得脑子里那根绷着的弦松了一截。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看你灯一直亮着。”小雨抬眼，“而且，今天你让炊事班加菜，肯定是要熬夜。你不睡，我也睡不安稳。”
林青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写命令。小雨则把剩下的文件分成三摞：一摞是待批的，一摞要发出去的，最后一摞是需要归档的。她一边分一边记，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几个字。
过了会儿，她递过来一张表格。“这是我做的行程表，从明天开始，所有任务按紧急程度排了序。你先看哪个，我就准备哪个材料。”
林青接过表格，扫了一眼。条理清楚，连空档时间都标了出来，方便临时调整。
“你什么时候学会弄这个的？”
“以前帮你收文件的时候，慢慢就摸出规律了。”小雨说，“你不喜欢别人打乱顺序，所以我就照你的习惯来。”
林青嘴角动了下。他想起好几次开会前，文件总是刚好摆在手边，原来都是她在背后理好了。
两人重新投入工作。林青写，小雨核对。他说一句，她就能接下半句。有时候他还没开口，她已经把要用的地图铺开了。
窗外巡逻的士兵经过，往里看了一眼。屋里两个人头挨着头，一个写字，一个拿红笔圈重点。灯光落在他们肩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林副司令和小雨姑娘……”一个年轻士兵低声说。
“别说了。”旁边人打断，“让他们忙。”
这话还是传开了。第二天早上，炊事班特意多蒸了一笼包子，说是“给昨晚加班的人补身子”。哨兵换岗时也悄悄问同事：“听说了吗？小雨姑娘通宵陪林副司令干活。”
没人当面提这事，但气氛变了。大家看林青的眼神多了份踏实，看小雨则多了份敬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的文件越来越少。原本要熬到天亮的工作，现在眼看就要收尾。
小雨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她倒了杯热水递给林青，又把自己整理好的情报册递过去。
“这几份通信记录有点问题。”她说，“对方用的是旧代号，但我们最近没跟那边联系过。要不要转给情报组查？”
林青翻开册子，看了几眼。确实不对劲，发信时间和频率都不符合常规流程。
“你圈出来的地方，我一会儿交给赵刚。”他说，“你盯得紧。”
小雨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对劲就记下了。你才是做决定的人。”
林青看着她。她头发有点乱，眼下也有点发青，但眼神还是清亮的。他知道她累了一夜，可她一句话都没提休息。
“以后这种事，早点叫我。”他说。
“我是叫了。”小雨笑了下，“是你自己不肯停。”
林青也笑了。这是今晚第一次笑。
他合上最后一份文件，靠在椅背上。“总算搞定了。”
“那你去睡会儿？”小雨问。
“还不行。”林青摇头，“明早六点各部要完成准备，我得再检查一遍装备清单。”
小雨没再说什么，转身又坐回位置。她打开抽屉，拿出新的笔记本，开始誊抄数据。
林青看了她一眼。“你回去睡吧，接下来我来就行。”
“我在这儿效率高。”小雨头也不抬，“你写命令，我抄录。两件事同时做，省时间。”
林青没再劝。他知道劝不动她，也知道她留下来不是为了表现，而是真的想帮上忙。
他们继续工作。屋外天色微微发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有人送来早餐，他们也没停下。包子凉了，豆浆结了层皮，但他们谁都没注意。
直到最后一张行动表核对完毕，林青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以发下去了。”他说。
小雨把所有文件装进文件夹，贴上标签，整齐地码在桌角。她拿起自己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又添了几条备注。
“明天的事我都记下了。”她说，“你要是累了，我可以先去协调。”
林青看着她，忽然说：“有你在，真好。”
小雨抬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是赵刚，手里拿着一份新电报。
“刚收到的消息。”他说，“南线确认最终行动计划，等你签字后他们就开始调动部队。”
林青接过电报看了一遍，签了字。赵刚接过文件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
“你们俩……”他顿了顿，“配合得挺顺啊。”
没人回答。赵刚笑了笑，关门走了。
屋里恢复安静。林青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小雨则继续盯着那份可疑通信记录。
“这个代号……”她喃喃道，“好像在哪见过。”
林青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一起看。
“等天亮就让情报组查。”他说，“先别太纠结。”
小雨点点头，手指还在纸上轻轻敲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林青看了她一眼。“你还撑得住吗？”
“没事。”小雨抬头，“我还清醒。”
林青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她不会喊累，就像他知道她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们重新坐下，开始审阅明日行动表。灯光依旧亮着，映在两张疲惫却坚定的脸上。
小雨用红笔圈出一条备注，写上“需核实”。
她的笔尖顿了一下。
突然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