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踩过倒下的老树，树干裂开的口子比之前宽了一圈。他没停步，抬脚跨过去的时候，脚下碎石滚进裂缝，连个回音都没有。
小雨跟在后面，药箱背带勒得肩膀发酸。她低头看了眼记录本，上面写着“北谷区域灵压：0.3单位”，这个数字从进山开始就没变过。赵刚走在最后，短棍拄在地上，每走十步就得喘一次。他体内的真气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提不上来。
陈玄翻了下手里的册子，纸页已经卷边。他本来想查点古籍里的应急方案，可书上写的那些“引地脉”“接天流”现在看就像笑话。天地都不出气了，哪来的脉可引。
“前面就是灵眼。”林青说。
石潭出现在眼前。以前这里雾气常年不散，夜里能照出淡光。现在只剩一地干裂的岩层，缝里透着黑气，像是谁把墨汁灌进了地底。
赵刚伸手想去探温度，刚靠近就缩回手。“冷得不正常。”
林青蹲下，掌心贴住石面。一股阴力顺着皮肤往上爬，像冰水往骨头缝里钻。他没甩手，反而运起熟练度系统，调出【灵流引导·精通Lv9】。
“你干什么！”小雨喊。
林青没答。他把体内最后一股真气压进技能，系统界面闪了一下，提示：“外部环境低于激活阈值，强制运行将导致反噬。”
他点了确认。
掌心发热，青色光纹从指尖蔓延进裂缝。几秒后，一丝雾气从石缝里冒出来，旁边枯草轻轻晃了晃。
“有用了！”赵刚往前冲一步。
话音没落，雾气突然断了。裂缝猛地一震，黑气喷出，林青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一棵松树上才停下。他抹了把嘴，手上沾了血。
陈玄跑过去扶他。“系统怎么说？”
“修复不可持续。”林青靠着树干站起来，声音没抖，“环境熵值超标，规则变了。”
赵刚一拳砸在石头上。“那就再试！你不是还有别的技能吗？练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它死！”
“这不是谁的问题。”林青盯着那口干潭，“我们用了太多灵，修了太多阵，救了太多人。可没人问过，这片地还能撑多久。”
没人接话。
小雨低头看着自己的笔记。上面记着过去三个月各地上报的异常：南岭符纸自燃失效，东海驱邪船无法启航，西北巡防队靠火把守夜。原来早就有征兆，只是他们一直以为是局部问题。
“所以……以后怎么办？”她问。
林青走到队伍中间，站稳了才开口：“异人组织，从今天起解散。”
赵刚瞪着他。“你说什么？”
“不是逃跑。”林青说，“是换种活法。以后没人能靠灵气吃饭了，那就学不用灵也能做事。医修改方子，武修改招式，符师做机关。我们要把本事留下来，但不再叫‘异人’。”
陈玄合上书，轻轻放在石头上。“那你打算让大伙去哪儿？”
“回家。”林青说，“该种地的种地，该行医的行医。愿意留下的，组成技术小组，专研无灵可用的办法。比如用铜线布陷阱，用声波震退阴物，或者把老经验编成书传下去。”
赵刚冷笑一声。“所以这些年拼死拼活，最后就换来一句‘回家’？”
“不然呢？”林青看他，“你想等灵气回来？等十年？二十年？等到下一代人都不知道什么叫术法？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不让这些东西彻底断掉。”
风刮过来，带着土腥味。
小雨忽然抬头。“那我们……还算正道吗？”
“算。”林青说，“只要还记得为什么出手，是不是异人不重要。”
赵刚站在原地不动，拳头攥得发白。过了好久，他把短棍插进腰带，转身走向来路。“我去通知其他人。”
陈玄没走。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符，递给林青。“这是联络用的最后一只，你要不要留着？”
林青摇头。“烧了吧。现在通信靠腿和嘴，更实在。”
陈玄点点头，划了根火柴。玉符一点一点化成灰，飘在空中，像一场无声的雪。
小雨合上笔记本，手指按在封面。她知道这本子以后会变成教材，上面不会有咒语，也不会写什么“通天彻地”，只有怎么用铁锅煮药、怎么用竹哨报警、怎么教普通人认阴气痕迹。
林青站在石潭边上，望着那条越裂越宽的缝。黑气还在往外冒，但他已经不打算再试了。有些事努力也没用，那就只能接受。
他转头看向山外的方向。那里有村子，有田地，有人间烟火。他们曾经拼命守护的东西，现在要靠另一种方式继续守下去。
“走吧。”他说。
四个人离开石潭，沿着原路返回。身后老树的裂缝又扩大了些，一块岩石滑进去，瞬间被黑暗吞没。
林青走在最前面，脚步没慢。他的剑还在背上，但已经很久没拔出来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在半山腰找到一块平地。赵刚坐在石头上喝水，陈玄清点剩下的物资，小雨翻着笔记做标记。
林青取出一张纸，开始写名单。
第一个名字是“赵刚”，后面备注：擅长近战格斗，建议转入体术训练营。
第二个是“小雨”，备注：精通急救与药材替代方案，负责医疗组转型。
第三个是“陈玄”，备注：文献整理能力突出，牵头编写《无灵时代生存手册》。
写到一半，笔尖顿住。
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压得很低，颜色发灰。这种天气在过去，通常意味着灵暴要来了。但现在不会了。
他继续往下写。
远处传来鸟叫声，是一只山雀落在枯枝上。它叫了两声，扑棱着飞走了。
林青放下笔，把名单折好塞进怀里。
他知道明天会有更多人赶来，等着听命令。但他们不会再有命令了。从今往后，每个人都要自己决定怎么活。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山风穿过林间，吹动他的衣角。不远处，小雨正把最后一瓶应急药交给赵刚，叮嘱他分发时注意批次。陈玄蹲在地上，用炭笔在纸上画机关结构图。
林青没说话，只是看着。
然后他迈步走向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