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林青就站在了演武场中央。手里那本《正道初阶九式·壹》还带着昨夜墨迹的余温。他没说话,只是把书轻轻放在石台上,翻开第一页。
小雨从医帐那边走过来,肩上挎着药箱。她看了眼场边站着的那些年轻弟子,低声说:“都到了?”
“一个不少。”林青点头,“今天开始练第一式。”
那些弟子站成两排,有男有女,年纪大多在十五六岁上下。有人眼神发亮,盯着林青一动不动;也有人低头搓手,明显紧张得不行。还有几个靠在后头,抱着胳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林青没管他们怎么想。他盘腿坐下,双手放于膝上,闭眼调息。几息之后,体内灵力缓缓启动,沿着督脉上升,绕太阳穴一圈,最后归于掌心。整个过程平稳顺畅,连呼吸都没乱。
小雨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淡灰色的雾气飘出,慢慢朝林青靠近。那是她特制的药雾,能轻微刺激经络,模拟邪气侵体的感觉。
雾气碰到林青身体的瞬间,像是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墙,立刻散开。
他睁开眼,起身站定。“这就是‘守心诀’的第一重效果。不靠术法强度,只靠运行路线和心神稳定。谁来试试?”
没人动。
过了两秒,一个瘦小的姑娘从后排走出来。她是新来的女弟子,体质偏弱,前两天训练时差点晕倒。
“我来。”她说。
林青点点头,让她站到中间。小雨走过去,轻声指导她摆好姿势,提醒她注意呼吸节奏。姑娘照做,动作虽然生硬,但每一步都按图示来。
林青在一旁看着,发现她第三节的手少阴经位置偏了点,立刻伸手帮她调整手腕角度。“这里不能塌下去,否则气路会断。”
姑娘应了一声,重新发力。
小雨再次释放药雾。这次雾气接近时,姑娘身体微微一震,但没有后退。她咬牙稳住重心,双掌微抬,体内灵力顺着新路径运转一周,成功将雾气挡在身外。
周围响起一阵低呼。
“成了?”有人小声问。
“真挡住了!”
林青没笑,也没夸。他转头看向那些还在观望的弟子。“现在谁还想说这功法没用?”
刚才抱臂冷笑的那个少年终于开口:“挡个雾算什么?战场上敌人可不会放烟。”
林青看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李岩。”
“李岩,你上来。”林青让开位置,“我们换个方式。”
李岩皱眉,但还是走了出来。林青让他背对众人站好。“闭眼。”
“干嘛?”
“让你闭就闭。”
李岩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林青走到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突然抬手,掌风轻推地面沙土,扬起一小片尘。同时,小雨悄悄靠近另一边,脚步极轻。
李岩猛地睁眼回头。“谁动了?”
“我没动。”林青说,“你刚才听见了什么?”
“右边有声音。”
“你怎么知道不是左边?”
“我……感觉到了。”
“那就是‘守心诀’要练的东西。”林青走回前方,“不是打得多狠,是能不能在混乱里保持清醒。你天赋不错,但心浮气躁。昨晚是不是自己偷偷练过?”
李岩脸色变了下。
“别骗我。”林青声音不高,“你冲关三次,最后一次强行提气到百会穴。要是再来一次,轻则头痛半月,重则经络受损。”
场下一片安静。
李岩低下头。“我想早点练成。”
“没人不想。”林青扫视全场,“但这条路不能跳。基础不稳,后面全废。从今天起,所有人每天只能练三遍,间隔一刻钟。谁违规,直接停训三天。”
他说完,拿起笔在教学笔记上划了一行字:**李岩,私自冲关,暂停练习二十四时辰。**
小雨站在边上,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上午的课结束,弟子们被分成小组,开始轮流试练。林青和小雨来回巡视,纠正动作。中午饭就在场边吃,每人一碗素面,吃完继续。
下午进入对抗演练环节。
两个弟子一组,面对面站好。一人闭眼,另一人缓慢移动,测试前者能否通过气息变化感知对方位置。
刚开始几次还算顺利。到了第三轮,一名高个弟子突然加快脚步,想绕到对手背后偷袭。结果对方反应不及,转身太急,两人撞在一起,其中一个膝盖磕地,疼得直抽气。
林青立刻上前扶人。“伤哪了?”
“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不是摔的问题。”林青松开手,转向所有人,“你们以为这是游戏?刚才那一撞,如果是在实战中,两个人都会暴露破绽。敌人不会等你站起来。”
他指着那名偷袭的弟子。“你为什么提速?”
“我想试试极限反应。”
“你的极限不是靠莽出来的。”林青说,“心不静,动作就乱。再练十轮闭目听风,不合格不准收工。”
那弟子低头认错。
小雨趁机拿出随身带的记录册,在几个人的名字后面画了圈。这三个是今天表现最稳的,动作标准,节奏把控得好。
她走到林青身边,低声说:“这几个可以重点带。”
林青看了一眼名单,没说话,只在本子上写了个“盯”字。
快到黄昏时,最后一轮训练结束。大部分人都累得坐在地上喘气,但也有人满脸兴奋,讨论着自己第一次成功防御的感受。
那个叫李岩的少年没走,一个人站在角落重复起手势。
林青走过去。“还不回去?”
“我想把错的动作改过来。”李岩低头,“你说得对,我太急了。”
林青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旧符牌。铜边已经磨损,正面刻着一个“安”字。
“这是我以前的同门。”他说,“他比我聪明,学什么都快。有一次任务,我们遇袭,他本来能活下来,但因为慌了神,护身诀没运完就被击中。”
他把符牌递给李岩。“他死的时候才十九岁。”
李岩接过符牌,手指蹭过那个模糊的字迹。
“我不是不让你们强。”林青看着远处,“我是希望你们活得久一点。真正的强者,是从第一步走稳的人。”
全场没人说话。
风吹过演武场,卷起几片落叶。夕阳照在那些年轻的脸上,有的红着脸低头,有的攥紧拳头,还有的眼眶发湿。
林青收回符牌,放进衣袋。“明天继续练。所有人,明早辰时前到齐。迟到者加练一个时辰。”
他转身走向石台,拿起那本《正道初阶九式·壹》,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提笔写下新的备注:
**今日三人表现突出,列为重点学员;李岩态度端正,明日恢复训练。**
小雨合上药箱,朝他点头。她知道,这些人里一定会有人坚持不下去,也会有人半途放弃。但只要有一个能走下去,这套功法就有意义。
林青合上书,夹进腋下。他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那些收拾场地的弟子身上。
有个女孩正在教另一个动作,手把手地纠正姿势。那男孩试了几次才成功,两人相视一笑。
林青看见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书皮上的那行小字:授技以安世,传道以继光。
指尖压在“光”字上。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是木桩上的练功布条被风吹断,飘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