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裂开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林青已经站起身，符纸在指尖翻动，朱砂混着血迹涂在四角。帐篷外喊声一片，脚步杂乱，有人跌跌撞撞冲进来报信：“阵心晃了！灵纹在退！”
小雨一把扶住他肩膀，“你还撑得住吗？”
“能。”林青咬牙，把最后一道符拍进地面。那符纸贴上泥土的瞬间，光纹一闪，勉强稳住周围三尺范围。
赵刚靠在门边，腿上的布条又渗出血，“这封印……是不是压不住了？”
“不是压不住。”陈玄喘着气，从担架上抬起手，“是它不想被压。”
话音落下，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地底有东西在震动。林青胸口的印记发烫，颜色更深，裂纹一路爬到肩头。
没时间犹豫了。
天刚亮，异会的人就来了。五位长老站在主帐前，身后跟着执法弟子。白须长老走进来时，手里捧着一个玉匣，里面放着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执律”二字。
“这是你的信物。”他说，“昨夜一战，你当得起这个位置。”
林青没伸手接。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还在抖，声音却很稳：“守阵的人换过了吗？”
“按你说的，六时辰一轮。”老人答，“昨夜波动之后，地脉已经平下来。”
“俘虏呢？问出什么没有？”
“有几个开口了，说血魔背后还有联络人，但不知道是谁。”
林青点了点头，这才伸手接过玉匣。令牌入手冰凉，但他掌心滚烫，像握着一块烧过的铁。
外面开始搭台子。锣鼓声又响起来，比昨晚更热闹。有人搬来桌椅，摆上茶点，说是庆功宴要开始了。
红衣女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赏赐名单定了。”她直接打开卷轴，“林青，玄阳令一枚，九转还魂丹一颗，天罡洞府三年闭关权。小雨，清心玉佩一对，灵泉池十日使用权。赵刚，战骨刀一柄，续筋散三份。陈玄，悟道香三柱，藏经阁自由进出凭证。”
她说完，抬眼看向林青：“可以了吧？大家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林青站起来，把玉匣放在桌上。“丹药给我没用。”他说，“青城派那个弟子，昨天夜里吐血不止，快不行了。那颗丹，给他。”
帐内一下子安静了。
“洞府我也先不进。”他继续说，“让各派年轻弟子轮流进去修炼，半年为限。资源不能只归一个人。”
红衣女子皱眉：“规矩就是规矩。功劳大的得重赏，这是正道的传统。”
“传统没错。”林青看着她，“可我们打这一仗，是为了谁？是为了躺在担架上的人，还是为了坐在高台上的名分？”
没人说话。
他转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倒出一堆符纸。有的烧焦了边角，有的沾着黑灰，还有的上面全是干掉的血迹。
“这是我昨夜用的符。”他说，“每一张，我都练过上千次。画错一次，就得重来。没有天赋，只有熟练。你们觉得这些值什么？值一颗丹，还是值一个洞府？”
他顿了顿，“我想要的赏赐，是让每一个拼过命的人都活得下去。这才是赢。”
赵刚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拄着拐站起来，“我的刀也别收着了。拿去给新来的弟子练手。他们要是能砍出我那一招，就算他们的。”
陈玄也开口：“藏经阁的凭证，挂在外面吧。谁想看，谁就能进。”
小雨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玉佩摘下来，放到林青面前的桌上。“我也一样。”
五个人站在那里，谁都没动。
白须长老盯着那堆染血的符纸看了很久，终于开口：“把名单改了。”
他转向身边的人，“设立轮修制。天罡洞府开放半年，每派选三人，抽签入场。九转还魂丹送去青城派。另设伤援库，所有未发放的资源，三分之二归公，三分之一按功发放。”
红衣女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青胸前那道裂纹仍在缓缓移动，终究没开口。
“可以。”她说，“就这么办。”
外面的锣鼓声停了。有人跑进来传话：“封印阵恢复稳定，灵光重新亮起。”
林青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小雨递来一杯水，他喝了一口，手还在抖。
“你真是个怪人。”赵刚坐下，靠在墙上，“别人都抢着要的东西，你往外推。”
“我不是推。”林青说，“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该去该去的地方。”
“那你图什么？”陈玄问。
“图个安心。”他说，“昨晚我要是倒下了，谁来补那一道符？谁来稳住阵眼？我不想再有下次，只能靠一个人拼命。”
小雨低头看他手上的伤。“你会累死的。”
“不会。”他说，“只要有人一起扛，我就倒不了。”
帐外阳光照进来，落在那枚玄阳令上。青铜泛着冷光，映出几道影子。
白须长老最后说道：“今晚还是办个仪式。不为庆功，为记住。”
“记住什么？”有人问。
“记住有人愿意把命豁出去，也记住有人愿意把好处让出来。”
林青没再拒绝。
傍晚时分，主帐里聚齐了所有人。异会高层坐在一侧，林青他们坐在另一侧。中间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修改后的赏赐清单。
名单念完，掌声响起。这次不像昨晚那样轰然爆发，而是慢慢由零星到整齐，最后连角落里的伤员都拍起了手。
林青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有朱砂和血混在一起的痕迹。他没擦，也没洗。
仪式结束前，白须长老拿出一块新的牌子，交给林青。“这不是赏赐。”他说，“是责任。从今天起，封印巡查由你统筹。每月提交一次报告。”
林青接过牌子，放进怀里。
“你可以休息了。”老人说，“接下来的事，交给别人。”
“不用。”林青站起来，“我今晚值第一班。”
小雨立刻跟上，“我陪你。”
赵刚拄着拐，“我也去。”
陈玄被人扶着，“算我一个。”
五个人一起走出主帐。夜风刮过来，带着山里的凉气。
封印阵在远处闪着微光，一圈符纹静静燃烧。林青走过去，把手按在地上。灵力顺着掌心流入阵中，光纹跳了一下，随即稳定下来。
他盘膝坐下，其他人也在各自方位落座。
“你说上面还有人。”赵刚忽然开口，“真信？”
“信。”林青说，“副将死前不会乱讲。”
“那怎么办？”
“等。”他说，“他们会露头。”
小雨抬头看天。月亮半缺，云层很厚。
林青摸了摸胸口的印记。裂纹还在，但不再蔓延。他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队巡查弟子走来。看到他们，纷纷抱拳行礼。
林青睁开眼，点头回应。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新符，指尖蘸了朱砂，开始重新描边。符纸铺在地上，笔画一笔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