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高处，风吹得他衣角翻动。底下人越来越多，各派的人都来了。有人抬着伤员往回走，有人在清点俘虏，还有人在烧毁残留的邪物。火光映着他们的脸，一片肃穆。
小雨从旁边递来一件外袍。他没接，手还按在胸口。那块青铜印记还在发烫，颜色比刚才更深了些。他低头看了一眼，裂纹似乎又多了半道。
“你还撑得住吗？”小雨问。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累。”
话刚说完，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队异会执法弟子列阵走来，中间跟着几个长老模样的人。带头的是个白须老者，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杖，走到林青面前站定。
“封印的事，我们看过了。”老人开口，“阵法稳定，地脉也压住了。你用的方法……不是古籍里的。”
林青点头：“临时改的。”
“能成就好。”老人顿了顿，“今天这事，得记一笔。你是主事人，名字必须放在最前面。”
旁边有人拿出一本册子，翻开一页。上面已经写了几个字：正道诛魔录。
林青没说话。他看着那本册子，忽然觉得有些刺眼。昨晚那一战死了不少人，有的是他认识的，有的连名字都没听过。现在要把这些都写进去，变成一段话、一行字。
“先不急。”他说，“等人都安顿好了再说。”
老者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言，带着人退到一边。
赵刚被人扶了过来。他右腿缠着布条，血还在渗出来。走到林青跟前，咧嘴一笑：“你现在可是大人物了。”
“别扯。”林青说，“你怎么样？”
“死不了。”赵刚摆手，“就是以后跑不动了，得拄拐。”
陈玄是被人抬来的。他躺在担架上，脸色发青，但眼神还算清明。看到林青，抬了下手。
“阵是你稳住的。”林青说，“功劳有你一份。”
陈玄摇头：“我没出多少力。倒是你……那招‘归元破魔’，是从哪学的？”
“不是学的。”林青说，“是练出来的。”
他抬起手，掌心还留着干涸的血痕。那一击用了他这些年练过的所有符诀，一遍遍重复，一次次修正，最后才融成一道光柱。没有捷径，只有熟练。
“原来如此。”陈玄闭上眼，“难怪能破局。”
太阳升得更高了。山口那边搭起了棚子，有人开始煮粥，分给受伤的弟子。空气中飘着米香，混着焦土味。
又一批人到了。这次是各派首领。峨眉、武当、青城、点苍……十几个人陆续进场，各自带人列队。为首的是一位穿灰袍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到林青面前。
“林青？”他问。
“是我。”
“我听说是你主持封印。”那人上下打量他，“年轻人，胆子不小。”
“职责所在。”
“好。”灰袍人转身面向众人，“都听着。昨夜一战，血魔伏诛，余党尽灭。这是正道的大胜。而这一战的关键人物，就是这位林青。”
底下安静下来。
“从今往后，他就是正道盟会的执律使。地位同各派掌门平起平坐。你们可有异议？”
没人说话。
片刻后，有人鼓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掌声慢慢变响，最后成了轰鸣。
林青没动。他看着眼前这些人，忽然觉得有点陌生。昨天他们还在拼命，今天就开始论功行赏。他不是不想接受，只是觉得太快了。
“我不需要职位。”他说。
全场一静。
“我要的是结果。”他继续说，“血魔虽然被压住，但封印还不稳。那块青铜印记在变化，说明地下还有东西在动。另外，那个副将临死前提到‘上面还有’，这话不能当耳边风。”
灰袍人皱眉：“你是怀疑还有幕后之人？”
“我只是提醒。”林青说，“别以为赢了就万事大吉。”
“年轻人，立了功也不能这么说话。”旁边一位红衣女子冷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不怕死？大家拼到现在，图什么？图一个名分，图一点认可。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林青看向她：“我不是要泼冷水。我是怕有人放松警惕。”
“那你打算怎么办？”灰袍人问。
“第一，加强封印巡查，每六个时辰换一次人守阵。第二，审讯所有俘虏，挖出更多线索。第三，派人去查血魔之前的活动轨迹，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据点。”
“这些都是事后安排。”红衣女子冷笑，“你现在已经是英雄了，何必还要管这么多？歇两天不行吗？”
“我不觉得我是英雄。”林青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这话一出，底下又是一片沉默。
小雨站了出来：“他没骗你们。他到现在都没坐下休息过。你们看见的光鲜，是他拿命拼出来的。如果这就是你们说的庆功，那我宁愿不要。”
她说完，转身扶住林青的手臂。他的手指一直在抖，只是没人注意到。
灰袍人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们太着急了。”
他挥了挥手：“设宴的事先停。所有人听令，按林青刚才说的办。封印优先，庆功延后。”
人群开始散开，各自领命而去。
林青松了口气。他想走下石头，膝盖却一软。小雨赶紧抱住他。
“真撑不住了？”她低声问。
“快了。”他说。
两人慢慢往临时帐篷走。路上遇到几个年轻弟子，看到林青都停下脚步，抱拳行礼。他勉强点头回应。
帐篷里备了药。小雨让他躺下，自己去煎汤。赵刚和陈玄也被安置进来。三人挤在一个屋里，反倒安静了些。
“你说他们会听你的吗？”赵刚问。
“不一定。”林青闭着眼，“但他们至少会试一试。”
“要是再出事呢？”陈玄轻声说。
“那就再来一次。”林青说，“我不怕重来。”
外面传来喧闹声。似乎是有人在搭台子，准备晚上的仪式。锣鼓敲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
林青睁开眼。他盯着帐篷顶，忽然说：“我胸口又热了。”
小雨端药进来，伸手摸他额头。不烫。她又碰了碰他胸口的印记，指尖一缩。
“这纹路……在动。”
林青掀开衣服。那块青铜色的痕迹正在缓缓蠕动，像是活的一样。裂纹延伸到了锁骨下方，边缘泛着暗红光。
“不对。”他说，“封印在反噬。”
他猛地坐起来，一把抓过旁边的符纸和朱砂。
“来不及了。”他咬破手指，在纸上画了一道镇魂符，“他们得马上停下庆祝，所有人撤离中心区。”
小雨立刻冲出去喊人。
赵刚挣扎着要起身，被陈玄按住：“你这样下去会死。”
“那就死在这。”赵刚甩开他，“我不走。”
林青把符贴在帐篷四角，又在地上划出一圈线。刚做完最后一笔，外面的锣鼓声戛然而止。
有人在外面大喊：“地缝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