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粮仓外的空地上，火光映在他脸上。他听见小雨的声音从镇东传来，心里猛地一松。
那声音是活的，人就在那边。
混沌四只红眼盯着他，喉咙里滚着低吼。林青没动，手却慢慢垂了下来。他知道不能再耗在这里了。这妖兽不是他一个人能杀得掉的，可人要是都散了，连挡都挡不住。
他忽然抬脚往后退了一步。
混沌立刻前肢一撑，像是要扑。
林青甩手将最后那张地火符拍向地面。轰的一声，火焰炸开，浓烟冲天而起，遮住了视线。他借着火光和烟尘的掩护，转身贴着墙根就走。
脚步踩在碎瓦上发出轻响，他不敢快跑，只能一步步挪。身后粮仓方向安静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怒啸，震得屋檐上的灰土簌簌落下。
它发现人不见了。
林青贴着断墙蹲下，喘了口气。他知道混沌很快会找过来，但现在每一息都很重要。他必须赶在它之前回到镇子里。
绕过两排塌了半边的屋子，他看见前面巷口有几个人影缩在墙角。一个老汉抱着锄头，两个年轻男人手里攥着铁叉，还有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蹲在地上发抖。
“别出声。”林青压低嗓音走近，“现在没人安全，躲也没用。”
那几人抬头看他，眼里全是惊慌。
“你是……林大夫？”老汉认出了他，“外面那个东西是不是往这边来了？”
“快了。”林青点头，“你们打算一直蹲在这儿等它撞进来？”
没人说话。
林青扫了他们一眼：“想活，就得站出来。我不一定能杀它，但只要有人敢挡，它就不能横着走。”
有个年轻人咬牙站起来：“我跟它拼了！我家房子已经烧了，爹也没了。”
“拼不是送死。”林青打断他，“你们不懂法术，拿锄头对妖兽，三秒就没了。但我可以教你们怎么拖时间，怎么护住身边的人。”
他走到空地中央，用手指蘸了点血，在地上画了个五角图形。
“听好。这不是阵法，只是个站位。你们五个人，按我说的位置站着，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闭眼，呼吸放慢。心不能乱，乱了就什么都保不住。”
几人互相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林青站在中间，把他们的手一个个扶正。“不怕，就不怕。它靠的是吓人，你越怕，它越强。”
话音刚落，远处又是一声巨响，像是整片屋顶被掀翻。火光更亮了，风里带着焦味。
“它们来了。”有人哆嗦着说。
“不是它们。”林青纠正，“是一个。但它比十个壮汉加起来还狠。所以你们得信我，一分钟都不能乱。”
他撕下衣袖，咬破指尖，在三个人胸口快速画了道符印。每画一道，手指就抖一下。血写成的符文泛着微弱黄光，几秒后才稳定下来。
“这是共享护盾，你们扛一次攻击不会死。但只有一次机会，别浪费。”
说完他单膝跪地，喘得厉害。刚才那一阵消耗太大，胸口像被铁钳夹住，呼吸都有点扯着疼。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
“谁还有力气？出来三个，站前排。剩下的护住后面的老弱。”
陆续又有几个人从隔壁屋子钻出来。有个铁匠拿着锤子，脸上全是灰；一个猎户背着弓，箭袋空了一半；还有两个乡勇模样的汉子，手里握着锈刀。
林青看了他们一眼，点头：“来得正好。前面三人组不动，后面补两个位置。记住，手不能松，眼睛可以睁，但别乱看。盯住西边路口就行。”
他一边安排，一边留意四周动静。小雨的声音再没响起，但他知道她应该还在东区那片老宅附近。赵刚受了伤，走不远，大概率也在那儿。
他必须过去汇合。
“你们先稳住这里。”林青对铁匠说，“我去接人，十分钟内回来。”
“你要走了怎么办？”猎户问。
“留下也是死。”林青看着他，“但我回来，就有第二个十人队。我们轮着挡，它总有疲的时候。”
他转身要走，却被老汉拉住胳膊。
“林大夫，你说我们真能挡住？”
林青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我不知道能不能赢。”他说，“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没人站出来，明天这片镇子就没人烟了。你们的孩子，孙子，以后提起来只会说——那地方早就没人了，都被妖怪吃干净了。”
老汉松开了手。
林青一路穿行废墟，终于在一间半塌的厨房里找到了小雨和赵刚。小雨正用布条给一个孩子包扎额头，赵刚靠墙坐着，脸色发白，但意识清醒。
“你还活着。”小雨抬头看他，眼睛红了。
“废话。”林青走过去，“你不也活着。”
“我以为你……”她声音有点抖，“你在粮仓那边，我听见动静了。”
“我没死。”林青蹲下，“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外面那些人已经开始站队了，我要带你们去东口那块晒谷场，那里地势开阔，适合布防。”
赵刚扶着墙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回去。
“你别动。”林青按住他，“留在这里，帮小雨照顾伤员。等我们顶不住了，你们再往后撤。”
“那你呢？”小雨抓住他手腕。
“我在前面。”他说，“我不倒，他们就不会散。”
他重新走出去时，天还没亮。火还在烧，但风小了些。晒谷场边上已经聚了十几个人，手里拿着各种能当武器的东西。铁匠站在最前，锤子拄地；猎户拉满了弓，箭尖朝天；几个村民围成一圈，手搭着手，像一群准备迎战的士兵。
林青走过去，在中间站定。
“听好了！”他提高声音，“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动作，你们都要做。不许问为什么，不许犹豫。我们现在不是大夫、不是农夫、不是猎人，我们是这条街最后的守门人。”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的背都挺直了。
林青抬起手，指向西方火光最盛的地方：“它一定会从那边来。第一波冲击由前排三人顶，护盾激发后立刻后撤，第二组补上。中间留通道，别围死，让它以为有机会穿过去。等它进到圈里，所有人同时喊，声音越大越好，震它耳朵。”
“为什么要喊？”有人问。
“因为它怕人声。”林青说，“越是凶的东西，越怕人气。你们喊得越狠，它就越不敢久留。”
他转头看向铁匠：“你带头，数到三就开始。”
铁匠点头。
林青又看向猎户：“你找机会射它眼睛，不用致命，让它疼就行。”
猎户搭上了最后一支箭。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地面微微震动。火光一闪，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屋顶，朝着镇中心压了过来。
“来了。”林青低声说。
所有人屏住呼吸。
他站在阵眼位置，双手缓缓抬起，掌心向外。血写的符文在他胸前微微发亮，虽然暗淡，但没有熄灭。
“记住，只要还站着，就不算输。”
铁匠开始数数。
一。
猎户弓弦拉满。
二。
林青盯着那道逼近的黑影，眼神没动。
三。
铁匠猛然锤地，大吼一声。
所有人跟着吼了出来。
声音像潮水一样冲向西边，震得残墙都在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