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坐在密室的木椅上,铁匣放在膝头。窗外天刚亮,光线从窗缝斜切进来,照在匣子的一角。他没动,手指一直搭在匣盖边缘。
昨夜的事还压在心里。那张黑符原本死气沉沉,现在却像活了一样,时不时震一下。他滴血试过一次,三点红光连成线,指向北方一处山谷。地图上没有标记,像是新设的据点。
他合上册子,把笔搁下。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林头儿,执事们到了。”声音隔着门传来。
“知道了。”他起身,将铁匣收进袖中,推门出去。
议事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五位执事围坐在长桌两侧,最上首空着一把椅子,是留给他的。香炉燃着安神草,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
一位白须老者站起来,手里捧着一块青铜令牌。“昨夜你清了七处邪阵,镇了边关邪气,又除掉了南洋来的恶徒。这功劳,异会不能不记。”
底下有人点头,也有人低着头不说话。
“从今日起,你便是异会守护神。”老人把令牌递过来,“守正持衡,四字为证。”
林青接过,沉甸甸的。他没说什么谢词,只低头看了一眼令牌,然后转身面向众人。
“术非法器,道由心守。”他说,“我不是为了当什么守护神才动手的。那人炼尸控魂,踩的是咱们祖宗留下的规矩。我拦他,是因为这口气不能断。”
厅里静了一下。
有个中年执事忽然开口:“年轻人有胆识是好事。但权力太大,容易走偏。异会不是一个人的天下。”
这话一出,气氛变了。
林青看向他。那人眼神躲闪,端起茶杯喝了口。
“您说得对。”林青放下令牌,朝五位执事拱手,“守护不是独揽,是大家一起扛。我提议,从今往后边防轮值,各派弟子轮流巡山,每队三人,每月换防。这样谁都能上手,也不会让一个人累垮。”
几位年长的执事 exchanged 眼神,其中一个微微点头。
“这办法稳妥。”左边那位执事说,“既练了新人,也不耽误事。”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没再开口,放下茶杯就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便离开了。
林青看着他背影消失在门口,没拦。
仪式继续。香案摆好,三炷香点燃,众人起立,对着令牌行礼。有人低声念了一句“守护神降恩”,接着是一片叩拜声。
林青站在原地,没跪。他知道这一拜不是给他个人的,是给这份责任。
礼成后,有人提议摆宴庆功。林青摇头拒绝了。
“我不去。”他说完就走了。
回到密室,他把门关紧,掏出铁匣打开。符纸还在里面,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风吹过,可屋里根本没有风。
他盯着看了几秒,伸手摸了摸。烫。
不是错觉。这次比昨晚更明显,符纸表面泛起一层暗红,像是烧热的铁皮。
他立刻铺开地图,把符纸放上去。三点红光再次浮现,但这次不一样了——它们不再闪烁,而是连成一条直线,箭头一样指向北方那个无名山谷。
而且,线尾多了一个小点,正在缓慢移动,像是有人在靠近。
林青提笔,在地图边缘写下:**北方谷口,有人入阵**。
他合上地图,把铁匣锁进柜子。刚转身,听见外面有人喊他。
“林头儿!总部来信了!”
他走出去,接过信封。火漆印完好,是异会最高级别的急件。
拆开一看,只有两行字:
> 守护神之位已定
> 北境近日有异动,宜静观
他看完,把信纸凑到灯上烧了。
静观?敌人已经在布点了,哪还能等。
但他不能动。现在一动,就会暴露他已经知道内情。那个中途离席的执事有问题。他能感觉到。
晚上,驻地开了庆功宴。灯火通明,酒菜摆了十几桌。弟子们喝酒划拳,有人唱起了旧时赶尸人的调子。
林青没露面。
他在屋檐顶上坐着,背靠烟囱,手按刀柄。夜风吹得衣角翻飞,远处山影黑沉沉的。
下面笑声不断,热闹得很。
他低头看了看袖子,铁匣贴着皮肤,又开始发烫。
这一次,震动持续了三下,像是敲门。
他猛地站起身,望向北方。
那边天空很干净,星星清晰可见。可就在某一刻,一颗星突然暗了一下,又亮回来。
不是流星,也不是云遮。
他眯起眼。
那边的山形他熟,那是断龙谷。几十年前,湘西赶尸人曾在那儿埋过一批阴棺,后来封了山,不让进。
现在,那地方亮了。
不是火光,也不是灯光,是一种灰蒙蒙的光,像是雾里透出来的。
他跳下屋顶,直奔密室。
打开柜子取出铁匣,符纸已经变了样。原来的三个点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稳稳停在断龙谷的位置。而且,那个点周围出现了一圈细纹,像蛛网,又像符咒的笔画。
他拿出朱笔,在纸上画了个反制阵。笔尖刚落,符纸“啪”地裂开一道缝。
笔断了。
他愣住。
这不是普通的符。它在抵抗外来干预。
他把碎片收进布包,塞回铁匣。然后翻开随身册子,写下最后一句:
功未成,敌未灭,内患已生。
写完,他合上册子,吹灭灯。
屋里彻底黑了。
外面的庆功声还在继续,有人喝高了在喊他的名字。
“林青!敬你一杯!”
没人知道,就在这一刻,北方断龙谷的地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图案。由无数白骨拼成,形状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谷底深处,一块石碑上的刻字开始渗出血丝。那些字是繁体:
**外法入境,借尸还魂**
石碑前站着一个人,穿着异会执事的袍子,手里拿着半块黑色符纸。
他把符纸贴在碑上,低声说了句什么。
整座山谷轻轻震了一下。
与此同时,林青放在桌上的铁匣,突然弹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