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林青掌心的阳气符刚燃起一点红光,脚下地面突然裂开一道暗纹。血红色的刻痕从石缝里蔓延出来,像藤蔓一样迅速爬满整片山道。
他猛地抬手:“停!”
话音未落,四周雾气翻滚而起,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有人在远处敲钟,又像是骨头在摩擦。符匣剧烈震动,咔的一声弹开了半边盖子。
“阵法启动了!”陈玄一把拽住身边弟子,将人拉回队伍中心,“别乱动!”
林青咬牙,立刻下令:“所有人背靠背围成一圈,刀不离手,符不离身。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迈出一步。”
没人说话,呼吸却都乱了。
脚下的血纹开始发烫,石头表面浮出一层油腻的光。几个年轻弟子盯着地面,眼神逐渐发直。其中一人忽然挣脱同伴的手,嘴里念着“娘回来了”,踉跄着往雾里走。
“李川!”林青飞扑过去,一脚踹在他膝盖后侧,把人直接放倒。
那人躺在地上还在挣扎,嘴里喊着老家村口的名字。林青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
“醒过来!那是假的!”
那人愣了几秒,眼泪突然涌出来。
林青扭头对陈玄吼:“醒神铃!快!”
陈玄从怀里掏出铜铃,连摇三下。声音不大,但穿透力极强,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一圈弟子晃了晃脑袋,眼神总算清明了些。
“这阵法能勾人心事。”林青喘了口气,“它找弱点,一个一个拉人进去。”
陈玄抹了把脸:“现在怎么办?退不了,冲不出去。”
林青低头看脚边的血纹。它们不是随意刻画的,走势有规律,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三角形节点,像是某种循环路线的一部分。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碰了下纹路边缘。
指尖传来一阵冰凉,不像石头该有的温度。再仔细一看,那些红痕根本不是刻上去的——是渗出来的,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流血。
“这不是普通的阵。”他说,“它借的是山里的阴气,靠死人怨念养着。”
“那破不了?”一个弟子声音发抖。
“没有破不了的阵。”林青站起身,“只有没看清的门道。”
他从符匣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简单的引火咒。符纸点燃后,火苗偏蓝,照在地上时,血纹的走向清晰了几分。
“看到了。”他眯起眼,“这些线是活的,每过一会儿就会移动一点点。它们绕成圈,把我们困在中间,只要有人踏错一步,就会触发机关。”
“那你刚才说的破绽呢?”陈玄问。
“等。”林青收起符纸,“这种大阵耗力气,不可能一直运转。它得歇,就像人得喘气。我刚才数了,每次运转十二下,会停一次。那一瞬间,所有纹路都会变暗,方向也会断开。”
“那就是机会?”
“对。但只能有一次。”
雨还在下,打在岩石上噼啪作响。队伍缩在高岩下方,尽量避开潮湿的地面。有几个弟子受了轻伤,被安置在背风处,其他人轮流守着四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
林青坐在最前面,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他已经记不清看了多久,只知道体内的气息一直在缓缓流动——这是熟练度带来的好处,哪怕不动,身体也在自动调整状态。
他知道,自己不能倒。
一旦他乱了,整个队就得散。
“来了。”他忽然低声说。
所有人屏住呼吸。
地上的血纹原本是亮红色,此刻颜色开始变淡,流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到了最后,整片图案像是断了电,全部熄灭。
“就是现在!”林青猛地站起,“跟我走,踩我脚印,不准偏离半步!”
他第一个跨出去,脚步精准落在没有纹路的地面上。陈玄带着队伍紧跟其后,每个人都不敢抬头,只盯着前一个人的脚后跟。
走了不到十步,林青突然停下。
前方雾中出现一个人影。
穿着破旧灰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动不动。
“别看脸!”林青厉声喝道,“那是幻象!绕开它!”
可有个弟子已经伸出手了:“二哥?是你吗?你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他的手眼看就要碰到那身影的肩膀。
林青反手抽出腰间短刀,甩出去钉在那人脚前。
“再往前一步,我就把你绑起来拖出去!”
那人浑身一震,终于清醒。
林青深吸一口气:“这阵法越来越聪明了,知道用人情做陷阱。记住,不管看到谁,听到什么,都别信。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是真本事拼出来的,不是靠感情硬闯。”
他又取出一张符纸,这次画的是驱邪咒。符火燃起时,雾气被推开一小片,显出一条狭窄的安全路径。
“还有三十步。”他盯着地面,“过了这片区域,就能接近阵眼。”
陈玄低声问:“然后呢?炸了它?”
“不行。”林青摇头,“硬毁会引发反噬,整座山都可能塌。我要找到主脉节点,用符封住它的流转口,让它自己停转。”
“你能做到?”
“以前做不到。”林青看着他,“但现在我能感觉到它的节奏,就像心跳一样清楚。练了这么多年,不是白练的。”
最后一段路格外安静。
每个人都绷紧神经,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林青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计算精确。他能感觉到体内气息与外界波动产生了微妙呼应——这不是天赋,是无数次实战堆出来的直觉。
终于,他们踏上一块圆形石台。
地面中央刻着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周围环绕九条细纹,像龙爪抓地。这就是阵心。
林青蹲下查看,发现三角底部有个小孔,里面插着一根黑色骨针,正微微颤动。
“这就是开关。”他说,“拔出来就行不通,封住它才能断源。”
他拿出特制镇魂符,准备贴在骨针周围。
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地面猛地一震。
血纹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红、更烫。雾气翻腾,空中浮现出十几个模糊身影,全是穿着异会服饰的弟子模样。
“你们……不该来这儿。”其中一个开口,声音和林青一模一样。
“这是复制气息。”陈玄握紧刀柄,“他们在模仿我们。”
林青没理幻象,专注把手里的符纸贴向骨针。
可就在符纸即将接触的刹那,一股力量从地下冲上来,把他整个人掀飞出去。
他撞在岩壁上,喉头一甜,嘴边溢出血丝。
“林青!”陈玄冲过去扶他。
“没事。”他擦掉嘴角,“只是没算准重启时间。它恢复得比我想象快。”
他抬头看向阵心,发现那根骨针正在缓缓上升,眼看就要完全露出地面。
一旦拔出,阵法就会进入自毁程序,到时候不只是他们,连附近村镇都会遭殃。
“只剩一次机会。”他盯着那根针,“必须在我落地的时候完成封印。”
陈玄懂了他的意思:“你要跳上去贴符?”
“对。你帮我争取两秒。”
“怎么争?”
林青从怀里掏出三张叠在一起的爆炎符:“扔出去,制造冲击波,打断它能量汇聚。”
“那你呢?”
“我数到三。”林青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准备好就点头。”
陈玄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林青闭上眼,感受着体内气息的节奏。他知道,这一跳要是错了,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儿。
一。
他弯下膝盖。
二。
陈玄举起符纸,手臂绷紧。
三。
陈玄甩手掷出符纸,火光炸开的瞬间,林青纵身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