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走在山道上，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咔咔响。灰袍人已经先一步离开，说要去前方哨点传令。他一个人继续往镇子走，手一直贴在胸口，令符还在发烫，但那股热意正在慢慢退下去。
他知道有人盯着他。
从看到鹰嘴岩上的黑衣人开始，这感觉就没断过。那人举的旗子上有只睁眼的虎头，和之前送信时盖的火漆印一模一样。那是黑豹的标记。他没追上去，不是不敢，是不能。现在他是护宝使，身份变了，行事就得有分寸。可他也清楚，黑豹不会就这么算了。
山路拐了个弯，两旁的树林变得密集起来。风忽然停了，空气闷得像是要下雨。林青放慢脚步，耳朵微微动了动。前面有声音，很轻，像是布料擦过树干。
他停下，站在原地没动。
三个人影从左右两侧的林子里跳出来，动作整齐，落地时没有一点杂音。中间那个手里拿着一根铁棍，棍头缠着布条，沾了油。
“林青？”那人冷笑，“护宝使？今天你走不出这条道。”
林青没说话，往后退了半步，右手摸向腰间的符袋。他的指尖刚碰到符纸，对面就有人划燃了火折子，扔向地面一条用油画出的线。
火线瞬间烧起来，噼啪作响，浓烟冲天而起，把退路封死了。
左边那人猛地扑上来，拳头直奔面门。林青侧身躲开，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拧，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反手抽出一张符，拍在对方面门上，那人立刻僵住，倒在烟里。
右边两个同时冲来，一个挥棍砸肩，一个绕后锁喉。林青低头避开铁棍，脚下发力一蹬，撞向身后那人胸口。那人倒退几步，撞在一棵树上，喘不上气。
持棍的再次扑来，林青抬手甩出两张符，一张贴中对方手臂，一张落在腿上。符纸无火自燃，那人动作顿时迟缓，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
林青趁机冲出火圈，转身就是一掌，正中那人后颈。他倒下时连哼都没哼。
最后一个还想跑，林青几步追上，一脚踹在膝盖窝，对方跪地，他伸手按住肩膀，力道一压，人就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烟慢慢散了。
林青站在原地喘气，肩上的旧伤有点发麻。他蹲下身，翻看其中一人的衣服，在怀里摸出一块铜牌，上面刻着狼头，底下一行小字：北营七队。
果然是黑豹的人。
他还想再查点什么，忽然听见身后草丛里传来窸窣声。
他立刻转身，符纸夹在指间，眼神冷下来。
草丛晃了两下，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小雨。
她脸色发白，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护身符，衣服上全是泥，鞋也破了一只。看见林青没事，她腿一软，差点摔倒。
林青快步上前扶住她，眉头皱紧：“你怎么在这？”
“我……我一直跟着你。”小雨低着头，声音不大，但很稳，“你下山的时候我就跟上了。我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可我又不能让你一个人走。”
林青愣住。
他看着她脸上蹭的灰，还有手背上的刮痕，心里突然堵了一下。
“你疯了？”他说，“这些人是冲我来的，要是他们发现你，你会死。”
“我知道。”小雨抬头看他，“可我也知道，你不会丢下我。那我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留在危险里？”
林青没说话。
他松开手，把符袋重新系好，然后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衣服还带着体温，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下次别这样。”他说，“我不需要谁保护我。”
“我不是要保护你。”小雨轻轻摇头，“我只是想看着你回来。”
林青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下。
“傻丫头。”他声音低了些，“跟了我一路，不累吗？”
“累。”她说，“但我更怕你回不来。”
林青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插进她头顶的发丝里，轻轻揉了两下，像小时候那样。
他转过身，扫了一眼地上三个昏迷的人。
“他们不会死。”他说，“但会睡很久。等他们醒来，我已经到镇上了。”
小雨点点头，跟在他旁边。
两人一起往前走。山路渐渐平缓，风吹过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转过一个坡，眼前开阔起来，一片桃林铺在山坡上，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落在肩上、发间。
小雨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那些花，风吹起她的发带，轻轻扬起。
“你说……”她轻声问，“桃花开了，是不是也代表有人回来了？”
林青停下，站在她身边。
他没看花，而是看着她的侧脸。阳光透过花瓣照在她脸上，皮肤很干净，眼睛亮亮的。
他忽然往前迈了一步，靠近她。
小雨没动，也没退。
“有你在。”他说，“我怎会有危险？”
小雨转过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两个人都没说话。
风卷起几片花瓣，打了个旋，落在他们之间的地上。
林青的手慢慢抬起来，像是要碰她的脸，但在半空中停住了。
小雨眨了眨眼，睫毛颤了颤。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清脆得很。
林青收回手，轻咳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小雨跟上。
他们并肩走在桃林小路上，脚下的花瓣被踩碎，发出细微的声响。阳光斜照，影子拉得很长，挨在一起。
走到林子尽头，镇口已经能看见了。炊烟袅袅，狗叫声隐约传来。
小雨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别进去了。”她说。
林青回头。
“再走一段。”她指着旁边一条岔路，“那边还能看到花。”
林青看了她一眼，没反对。
两人拐上小路，越走越深。桃树越来越密，头顶的花几乎连成一片。
小雨走在前面，回头冲他笑了一下。
林青看着她，脚步放得更慢了。
风吹得厉害了些，树枝晃动，大片花瓣落下，像一场雨。
小雨伸出手去接，一片正好落在掌心。
她低头看着那片花瓣，嘴角微微翘起。
林青走到她身边，站定。
他抬起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花。
手指碰到她的发丝，停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