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还停在棺底刻字的位置,指尖压着“林九渊”三个字。那名字像是刚被人用刀尖划上去的,边缘还带着石屑。他喉咙发紧,想再看一眼尸体手上的铜戒,可那具身穿着明黄龙袍的尸首突然又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呼吸。
胸口微微起伏,像睡着的人梦见了什么。
小雨站在他身后半步,声音压得很低:“它……是不是还没死?”
林青没回答。他一把将玉佩塞进怀里,抓住小雨手腕就往后退。两步刚落地,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墙裂了。
不是一处,是四面同时崩塌。石块砸地,尘土翻滚,裂缝里钻出一只只青紫色的手。指甲乌黑,关节僵硬,一具具尸体从墙后爬了出来。有的披着破烂官服,有的裹着腐烂布条,脸上蒙着灰白尸皮,眼眶深陷却透着幽光。
尸群落地不散,反而列成阵型,朝黄金棺方向跪了一圈。
中间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的是清朝宫装,头发梳成旗头,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嘴唇鲜红得不像活人。最吓人的是她的脚——离地三寸,悬在空中,没有影子。
小雨抖了一下,火把差点掉地上。
女尸抬起手,掌心朝上。原本燃烧的符火瞬间熄灭,连火星都没剩下。
林青眉头一皱。凡火镇不住这种东西,他知道。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铜钱剑上。剑身嗡鸣,泛起一层淡蓝电光。这是茅山五雷诀里的丙午雷咒,靠精血催动,伤敌也伤己。但他没得选。
手掌一抬,雷光直劈女尸胸口。
轰的一声,女尸炸成黑烟,衣裳碎片飞散。可不到三秒,那些烟又聚回来,只是脸歪了一些,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
“阴将不死形,只毁其相。”林青低声说,“麻烦了。”
小雨抓紧了手里的布巾:“怎么办?它们要过来了!”
第一批尸体已经起身,脚步拖沓但不停。地面被它们踩出一个个湿印,那是尸毒渗出来的黑水。有具穿兵勇服的扑得最快,张嘴就咬。
林青横剑一斩。
脑袋飞出去,脖子断口喷出一股黑浆,溅在墙上滋滋作响,石头都被腐蚀出坑。
可倒下的尸体还在动。手在地上爬,头滚到墙角还不停张嘴。
“别碰它们的血!”林青喊,“沾上就烂!”
他又甩出两张符,贴在左右两侧地面。火线燃起,形成半圆屏障。尸群一时不敢上前,但在外围绕圈,越来越多从墙缝里挤进来。
女尸飘在后面,没再靠近火线。她只是抬手,轻轻一招。
三具尸体立刻转身,合力撞向火墙。
火光闪了几下,灭了。
林青脸色一变。这火是他最后的防御手段,现在没了。
“退!”他拉着小雨往角落跑。
墓室西南角有块凸起的石台,背靠墙壁,只能正面迎敌。他们现在只能守这里。
两人刚站定,尸群就涌了上来。
林青持剑在前,小雨缩在他背后。第一具扑来的尸体被剑刺穿喉咙,钉在地上。第二具被砍断手臂,第三具直接被踹翻,脑袋撞在石台上碎成一团。
可杀一个,上来三个。
有具老妇模样的伸手抓向小雨脸,被林青一剑削掉整条胳膊。又有具小孩体型的从侧面扑来,嘴里全是尖牙,被小雨抄起火把怼进嘴里,烧得头颅冒烟才停下。
但尸群根本不怕痛。
断肢继续爬,没头的身子还在冲。地上的黑血越积越多,汇成细流往黄金棺底下流去。
林青喘着气,左肩伤口崩开了。刚才那一剑用力过猛,牵动旧伤,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他顾不上包扎,眼睛死死盯着女尸。
她还在远处飘着,像是在等什么。
“她在等我们耗尽力气。”林青说,“然后收网。”
小雨靠着墙,手指抠着砖缝:“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能一直打下去。”
林青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玉佩。那东西还在发烫,比之前更热。他忽然想到什么。
“你刚才碰了镇魂钉。”他说。
小雨点头:“我就碰了一下……最外面那根。”
“那就是你触发的。”林青眼神变了,“这些尸体不是随机醒的。是你碰了钉子,玉佩离棺,双重禁忌一起破了。”
小雨脸色发白:“所以……是因为我?”
“不是你的错。”林青打断她,“是这地方设好了局。谁取玉,谁触钉,谁就是钥匙。”
他抬头看向女尸:“她在等‘钥匙’出现。”
话音刚落,女尸突然抬手,指向小雨。
所有尸体齐刷刷转头,目光锁定她。
林青心头一沉:“不好!”
他猛地把小雨拉到身后,手中铜钱剑横挡胸前。
下一秒,尸群发动总攻。
十几具尸体同时扑来,叠成人堆往前压。林青一脚踹翻一个,剑扫倒两个,可更多尸体踩着同伴的残躯往上爬。有具穿太监服的抱住他腿,嘴朝着小腿咬下。
林青反手一剑刺穿它天灵盖,拔出来时带出一串黑筋。
小雨在后面挥舞火把,逼退几具靠近的尸体。她看到一具年轻女子模样的尸首正悄悄绕后,立刻甩出布巾缠住对方脖子,用力一拽,那颗头直接拧了下来。
可她们撑不了多久。
林青右臂开始发麻。刚才黑血溅到袖口,虽然没破皮,但毒素已经渗透布料。他甩了甩手,感觉经脉有些滞涩。
“再这样下去,我会慢半拍。”他心里清楚。
慢半拍,就是死。
他看了一眼小雨:“待在我后面,别乱动。”
说完,他往前踏一步,主动迎上尸潮。
剑光闪动,两具尸体断首倒地。第三具被削去半边脸,仍不死心地扑来,被他一脚踹中胸口,肋骨全断,嵌进墙里。
女尸终于动了。
她缓缓飘向战场中心,双手展开,口中发出低吟。那声音不像人声,更像是几十个人同时说话,混在一起。
随着她的吟唱,地上未死透的尸体开始融合。
断手接上断腿,残躯拼成完整身体。一具由五六具尸体拼凑而成的怪物站了起来,身高接近两米,四肢扭曲,七窍流血,双眼泛着绿光。
它朝林青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震一下。
林青握紧剑柄,调整呼吸。
他知道,接下来不是靠技巧能赢的。
得拼命。
他咬破舌尖,再次催动雷咒。这次不只是喷血,而是割开掌心,让鲜血顺着剑身流淌。
蓝光大盛。
他冲上前,一剑劈向怪物胸口。
雷光炸裂,怪物半边身子化为焦炭。但它另一只手猛地挥出,将林青整个人拍飞出去。
他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
小雨尖叫一声冲过来扶他。
“别管我!”林青推开她,“守住位置!”
他挣扎着站起来,剑尖点地支撑身体。
女尸站在不远处,脸上露出一丝笑。
林青盯着她,忽然开口:“你想拿她做什么?”
女尸没回答,但眼神示意了黄金棺。
林青明白了。
这地方要重启仪式,需要钥匙——也就是小雨这样的触禁者。
而他自己,可能就是祭品之一。
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又看了眼棺底刻字。
林九渊……这个名字他听过,在老家祠堂的族谱最底层,有个被除名的先祖,名字就是这个。
难道……
他来不及多想。
女尸抬手,剩余尸群再次集结,密密麻麻围成一圈,缓缓逼近。
林青抹掉嘴角血迹,举起铜钱剑。
“想过去,先踩我尸体。”
小雨站到他身边,把火把插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握在手里。
“我跟你一起。”
尸群扑来。
林青挥剑迎上。
剑刃砍进第一具尸体脖颈,还没拔出,第二具已撞上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