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破庙的断墙上，土缝里的红线微微发亮。
林青靠在塌屋夹层的角落，手指轻轻碰了下腰间的桃木剑。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九叔坐在对面，眼皮半垂，手里捏着一张黄符，指尖沾了点朱砂，在符纸上画了个倒三角。
“他们快来了。”九叔声音很轻。
林青点头。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回来。那种留痕不收的阵法，不是疏忽，是试探。现在他们要反过来当饵。
九叔把符纸折成小块，塞进袖口。他抬手做了个手势——左三右二，是师门暗号，意思是“按计划两路包抄”。
林青起身，贴着墙根往外挪。他绕到东南角，那里还残留着昨晚布下的灵气波动。他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三张符，选了一张边缘有些泛黄的，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个“静”字。
真气缓缓输入，符纸冒起一缕白烟。他控制着气息的扩散范围，让波动像两个人正在调息的样子。做完后，他没停留，立刻退回西侧。
九叔回了个眼神，示意明白。
接下来就是等。
风从东边吹过来，带着一点湿气。草叶上的露水还没干透，但庙门口那片地还是干的。林青注意到这点，说明对方的地气压制还在生效。
时间一点点过去。
到了下午，天上云开始聚。太阳被遮住，光线暗了下来。
九叔忽然睁眼，抬手点了点地面。林青顺着看去，发现那条红线的光变强了，像是被人从另一头激活了什么。
“来了。”九叔说。
林青握紧剑柄，慢慢趴到断墙后。他的视线扫过庙门方向，盯着那片空地。
天黑得很快。
入夜后，风停了。四周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这是人为控场的结果，空气被某种手法压住了。
林青屏住呼吸。
亥时三刻，东北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四道人影慢慢靠近，走得很小心。为首那人手里拿着个青铜盘，低头看着地面的红线，时不时抬头观察庙内情况。
他们停下，在十步外站定。
其中一人弯腰，用手摸了摸地面，然后摇头，似乎没发现异常。
领头的挥了下手，四人继续前进。
第三个人刚踏进庙门，脚下泥土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林青立刻掐诀，低喝一声：“镇！”
三道金光从埋好的符纸中射出，直击三人后背。那三人身体一僵，动作变得迟缓，像是踩进了泥潭。
九叔同时出手，桃木剑划出弧线，一道掌印凌空拍下，正中最后一人头顶。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口黑血。
林青从断墙后冲出，剑尖指向剩下三人。他们已经被缚魂符锁住行动，只能勉强扭头，脸上满是惊骇。
“你们是谁派来的？”林青问。
没人回答。
九叔走过来，蹲在一个邪徒面前，伸手探进他袖袋，摸出一块半截骨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号。他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去。
“阴傀门的人。”他说，“这不是普通散修。”
林青盯着另外几人，又看向庙后那片密林。就在刚才，最后一个黑袍人反应极快，撕开衣袖洒出一把灰粉，趁着混乱冲向树林。
他想追，但九叔抬手拦住。
“别进去。”九叔说，“那是影遁香，林子里有埋伏。”
林青停下脚步，拳头攥紧。他知道师父说得对。那种灰粉一旦落地，会形成短暂的视觉干扰，配合林中预设的陷阱，贸然追击只会中计。
他转身回到庙内，和九叔一起用捆尸绳将四个俘虏双手反绑，封了他们的哑穴。四人被押到神龛前，排成一列，低头跪着。
九叔挨个搜身。除了骨牌，还在一人怀里找到一张烧了一半的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子时回讯”。
“他们在等消息。”九叔说，“说明背后还有人在指挥。”
林青站在庙门口，望着那片漆黑的树林。他知道逃走的那个不是普通人。能在阵法启动瞬间做出反应，还能准确使用影遁香脱身，要么是经验丰富，要么地位不低。
“我们抓了四个，跑了一个人。”他说。
“跑的才是关键。”九叔站起身，“能在这时候抽身，肯定是知道更多内情的。”
林青回头看了眼俘虏。其中一个抬起头，眼神闪了一下，又迅速低下。
“他们不怕被抓。”林青说，“留阵、留香、甚至故意让我们发现线索……就像在引导我们。”
九叔没说话，只是把骨牌收进怀里。
两人沉默了一会。
外面风又起了，吹动庙顶残瓦发出轻响。烛火晃了晃，映在俘虏脸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林青走到其中一个俘虏面前，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
“你们抓小红是为了逼我们现身？”他问。
那人闭着眼，不动。
林青伸手，揭开了他胸前的衣领。里面贴着一张符，颜色发黑，边缘有焦痕。他认得这种符，是用来屏蔽气息的，防止被追踪。
“他们早就在盯我们。”林青说，“不止一次。”
九叔走过来，看了看那张符，伸手把它撕下来。符纸在他手中轻轻颤动，像是还有余力在挣扎。
“这符不是一次性用品。”他说，“是可以重复激活的。他们一直在记录我们的行动路线。”
林青猛地想起什么。
“那天我去镇上买符纸，有人撞了我一下。”
“什么时候？”
“三天前。”
九叔眼神变了。“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布局的。他们知道我们会查，所以故意留下破绽，等我们一步步走进来。”
林青站起身，走到庙中央。地上还有符灰，混着泥土。他低头看着那些痕迹，脑子里飞快回放这几天的所有细节。
幻术、活阵、迷香、跟踪、绑架……每一步都像是设计好的。
而他们以为自己在反击，其实可能还在对方的圈套里。
“我们现在怎么办？”他问。
“先审人。”九叔说，“从最弱的那个开始。”
他指向跪在最边上的一人。那人肩膀微微发抖，额头上有汗。
林青走过去，解开他嘴上的布条。
“你说不说？”他问。
那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说……但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我们接到命令，只要你们救了人，就会回来查看阵法。如果你们没发现，就继续监视。如果发现了……就要引你们深入。”
“深入什么？”
“一个更大的局。”
林青和九叔 exchanged a glance。
“谁下的命令？”林青问。
“我不知道名字。我们只听代号。他是‘执灯者’。”
“执灯者？”林青皱眉。
“他说……黑暗中的路，需要有人点灯。”
话音刚落，庙外突然传来一声鸟叫。短促，尖锐，不像本地常见的鸟。
九叔猛地抬头，看向门外。
林青也转过身。
月光被云遮住，外面一片漆黑。但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庙门前的地上，有一道细长的影子一闪而过。
不是人影。
是一根棍子的影子。
有人在外面，拄着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