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行山,烈日如火,将井陉关前的每一块山石都烤得滚烫。
这座扼守河东与河北咽喉的雄关,此刻正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
关墙之上,唐军旌旗在灼热的风中无力地垂着,守城将士的黑色甲胄被汗水浸透,又在烈日的炙烤下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
魏征站在关楼之上,眉头紧锁。
这位以谋略见长的文官,此刻正面临着生平最严峻的考验。
关前五里,突厥大营连绵数里,超过两万突厥精兵严阵以待。
中军大旗下,突厥统帅阿史那杜尔眯着眼睛,眺望着这座已经阻挡了他十余日的雄关。
投石车,准备!阿史那杜尔挥手下令。
数十架巨型投石车在关前一字排开,每架都需要二十余名士兵操作。
随着令旗挥下,机括声响成一片,漫天石雨呼啸着砸向关墙。
每一块巨石的落下,都引发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震动。
关墙上的垛口在石雨的轰击下不断崩塌,碎石四溅,守军被迫伏低身子,躲避这毁灭性的打击。
魏大人,关墙西南段出现裂痕,恐难久持!一名校尉急匆匆来报,甲胄上沾满尘土。
魏征快步走到了望口前,仔细观察着关墙的状况。
片刻沉吟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传令,放弃第一道关墙,全军退守二道防线。另,命李将军按计划行事。
此时,在关后的山谷中,八千玄甲铁骑静静伫立。
这些精锐中的精锐,人人身披重甲,就连战马也都披着特制的马铠。
烈日下,玄甲反射着幽冷的光芒,整支军队沉默得如同沉睡的凶兽。
战马不时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似乎也感受到了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
李道玄策马行进在军阵前,这位年轻的宗室名将目光如炬,仔细检视着每一个士兵的装备。
他在一名年轻士兵面前停下,伸手替他整了整歪斜的肩甲。
怕吗?李道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耳中。
年轻士兵咽了口唾沫,老实回答:回将军,有点。
李道玄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甲:记住,你身上的玄甲,是全军最精良的装备。
你手中的马槊,饮过无数胡虏的鲜血。今日,我们要让突厥人知道,什么是大唐铁骑的威严!
誓死追随将军!八千人的低吼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就在这时,关墙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金锣声——这是诱敌深入的信号!
只见关门缓缓开启,守军如潮水般向关内溃退,旗帜、兵器丢弃一地,俨然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景象。
这精心设计的溃败,每一个细节都经过魏征的反复推敲。
阿史那杜尔在关外看得分明,眼中闪过疑色。
副将急切请战:大将军,唐军已溃,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然而阿史那杜尔毕竟是沙场老将,他仔细观察着唐军败退的阵型,突然脸色一变:
不对!这败退太过整齐,其中必有诈!
但就在他犹豫之际,前军已经按捺不住,数千突厥骑兵不等号令,径直冲向洞开的关门。
眼看先锋部队已经入关,阿史那杜尔只得下令全军压上。
这一切,都在魏征的预料之中。
冲入关内的突厥骑兵很快发现,他们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关内道路狭窄,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崖,正是最适合伏击的地形。
放箭!
随着魏征一声令下,两侧山崖上突然冒出无数唐军弓箭手。
箭雨倾泻而下,狭窄的谷道顿时成了屠宰场。
突厥骑兵人仰马翻,想要后退,却被后续涌入的部队堵住了退路。
就在这混乱之际,山谷两侧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
李道玄一马当先,玄甲重骑如同钢铁洪流,自两侧山脊冲锋而下!
八千铁骑同时启动的声势,如山崩地裂。
重甲骑兵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地动山摇,整个山谷都在铁蹄下颤抖。
阳光照在玄甲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寒光,这支钢铁洪流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玄甲军,突击!
李道玄一声令下,重骑兵如同两把铁锤,狠狠砸入突厥军阵。
首当其冲的突厥骑兵,连人带马被撞得粉碎。
玄甲军士兵平端马槊,借助下坡的冲势,轻易地刺穿了敌人的甲胄。
重骑兵的冲击力如此之大,往往一杆马槊能连续刺穿两三个敌人。
年轻的士兵紧跟着李道玄,手中的马槊精准地刺入一名突厥百夫长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的面甲上,但他已经无暇顾及。
四周尽是兵刃相交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和垂死的哀嚎。
他机械地重复着刺杀、收回、再刺杀的动作,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具战斗的机器。
李道玄在敌阵中左冲右突,手中的马槊化作夺命的毒蛇。
每一刺都精准狠辣,每一次挥砍都势大力沉。
一名突厥勇士挥舞着狼牙棒迎面冲来,李道玄不闪不避,马槊后发先至,直接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不要停!继续向前!李道玄大声呼喝,率领着玄甲军不断向前推进。
重骑兵的冲锋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必须依靠连续不断的冲击力撕开敌人的阵型。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
狭窄的谷道里,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成了溪流。
玄甲军凭借着装备和地形的优势,将涌入关内的突厥部队分割、包围,然后逐一歼灭。
重骑兵在狭小空间内的战斗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次冲锋都能带走数十条性命。
然而突厥人毕竟人多势众,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组织起了有效的抵抗。
阿史那杜尔亲率精锐的附离卫队杀入战场,这支全身披挂重甲的骑兵,是突厥最精锐的力量。
瞄准那个唐将!阿史那杜尔发现了在战场上格外显眼的李道玄。
数十名附离骑兵同时向李道玄发起了冲锋。
年轻士兵见状,急忙策马上前想要护卫主将,却被一名附离骑兵一枪刺中肩甲,整个人被挑落马下。
李道玄眼见爱兵受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避开了迎面刺来的长枪,同时马槊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了对方的面门。
结阵!李道玄大喝一声,剩余的玄甲军迅速向他靠拢,组成了一个紧密的防御阵型。
重骑兵在静止状态下的防御力同样惊人,玄甲军士兵将马槊朝外,组成了一道钢铁丛林。
此时的战场上,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玄甲军虽然勇猛,但连续数个时辰的激战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伤亡也在不断增加。
每倒下一名玄甲军士兵,就意味着要付出数倍突厥士兵的代价,但这样的交换比依然让人心痛。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李道玄环顾四周,身边的玄甲军已经不足七千,人人带伤,血染征袍。
但他知道,此时绝不能后退。
将士们!李道玄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然坚定。
今日之战,关系井陉存亡,关系大唐荣辱!我等身后,就是万千百姓!玄甲军
死战不退!残存的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这声怒吼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也带着对家国的无限忠诚。
这声怒吼仿佛给了唐军最后的力气。
在李道玄的率领下,玄甲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这一次,他们不再讲究什么阵型战术,只是单纯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重骑兵的冲锋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每一名士兵都化身为移动的堡垒,用生命扞卫着这片土地。
阿史那杜尔终于胆寒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军队,明明已经伤亡惨重,却依然保持着惊人的战斗力。
眼看天色将晚,他不得不下令撤退。
当最后一支突厥部队退出关外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西山。
战场上尸横遍野,幸存的玄甲军将士拄着兵器,在大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每个人的玄甲上都布满了刀痕箭创,鲜血顺着甲叶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汇成一片暗红。
李道玄翻身下马,走到那名受伤的年轻士兵身边。
士兵的肩甲已经被鲜血染红,但看到将军过来,仍然挣扎着想要起身。
躺着别动。李道玄按住他,亲手替他包扎伤口,今日你做得很好。
年轻士兵咧了咧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疼痛而倒吸一口凉气。
魏征这时也从关墙上下来,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沉声道:
此战,我军伤亡近千,但歼敌超过五千,井陉关,守住了。
李道玄默默点头,目光扫过战场。
每一个倒下的玄甲军士兵,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精锐。
这一战的胜利,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弯腰拾起一面破损的玄甲军军旗,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李道玄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今夜加强警戒,防备敌军夜袭。
残阳的余晖照在玄甲军将士的身上,那些染血的战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井陉关前,一面破损的唐军大旗依然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惨烈胜利的代价。
而更远处,太行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在默默见证着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