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毒得很,秦家土坯房里面却凉丝丝的。
大茂啊,咱农村人,过日子讲究个实在。你跟叔透个底,京茹要是跟了你,能落个啥章程?秦老蔫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秦京茹娘俩在烧饭。
叔,我许大茂向毛主席保证。京茹要是跟了我,我保证让她住上不漏雨的砖瓦房。许大茂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含糊。“冬天有蜂窝煤炉子,夏天有电风扇。”
“另外,君山的事,包在我身上。” 许大茂看了看院子里面摆弄自行车的未来小舅子。“等成年了,我想办法,给弄到城里,进厂当学徒。”
“大茂啊,这农村人进城,可不是乱说的,现在不是还有城里的孩子下乡的吗?” 秦老蔫站了起来,他说的城里的孩子下乡,是知青。
“到时候,我去求我小叔。” 许大茂郑重的说道。
“好啊,好啊,那我就放心了!”秦老蔫的烟袋锅子一声掉在了地上。
秦母正在灶台上偷偷的抹眼泪,秦京茹咬着嘴唇,强忍着内心的欢喜,她早就想进城了。
“叔,婶子,我敬您二老一杯。” 许大茂端起了杯子。秦老蔫今天发狠了,宰杀了一只大公鸡。这个在现在的秦家屯来说,已经是高规格的招待了。
“大茂啊,来尝尝这个长陵炖鸡。” 秦老蔫夹了一个鸡腿给许大茂。“这里面的枸杞和当归都是山里的,自己采的。”
“哎!” 许大茂答应了一声。长陵炖鸡,昌平长陵附近的传统菜,选用当地的散养土鸡,加中草药慢炖而成,据说有滋补的效果。
“君山,你吃。” 许大茂看到准小舅子一脸巴巴的样子,便把鸡腿夹给了秦君山。“你大茂哥不爱吃鸡腿,我吃个爪子就行。”
“你这孩子,还不谢谢你大茂哥?” 秦老蔫心里一叹。“这年头,还有不爱吃鸡腿的,分明就是省下来给孩子的。”心里对许大茂又高看了一眼。
“大茂哥,你吃这个红烧豆腐。早上刚换的。” 秦京茹红着脸给许大茂夹菜。
“好的,京茹,你也吃。”一家子是其乐融融的,这聊着聊着就跑题了。
“大茂,我记得之前说,你和淮茹现在一个院子。现在淮茹家怎么样了?” 秦京茹老娘问道。当初,秦淮茹家在秦家屯也是惹人羡慕的,闺女嫁进城里了。
“呵呵呵!” 秦老蔫笑了,“京茹小时候总说,要和堂姐一样,长大了也进城。”
“爸!” 秦京茹脸又红了。
“东旭哥,在轧钢厂受伤了,现在是淮茹嫂子接班,在轧钢厂后厨上班。”许大茂不清楚,秦京茹回来有没有说过贾家的事情。
“东旭可惜了,以前多精神的一个小伙!” 秦老蔫想起了当初修建小高炉的情景。
“我们没也没去看过。” 秦京茹老娘有点不好意思。“这几年,手里也没多余的钱和票,家里紧紧巴巴的。”
其实,这个是次要的,关键是两家现在也少了往日的交往,虽说是一个屯子的兄弟。
“后来,我小叔找了轧钢厂的领导,给东旭哥争取了赔偿,本来淮茹嫂子说是安排仓库发劳保用品的,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去了后厨?” 许大茂是随口的说道。
“那东旭,现在人怎么样?” 秦老蔫从桌子上拿起香烟,给了许大茂一根,自己还是抽旱烟。
“东旭哥,现在在供销社门口摆了一个修鞋摊子。还可以,每天坐轮椅,也可以活动的。”敢情,秦京茹回来是什么都没说。
“轮椅?轮椅是个什么东西?” 秦君山好奇的问道,现在有自行车就已经是高档次家庭了。
“自行车改装的,方便腿部不便的人,可以代步。“许大茂用两个手演示了一下。
“这城里人真聪明!“秦京茹老娘感慨道。这城里什么好东西都有,自己都没见过。
“这个车子是何干部给帮忙改装的,供销社门口的摊子也是免费的。“秦京茹憋不住了,之前是姐姐交代了,回来不要多说贾家的事情。
“你之前回来,怎么不说?“秦老蔫看着自己闺女。“看样子,憋的好幸苦!”
“我姐不让说,” 秦京茹是脱口而出。
“刚刚京茹你说的何干部,是不是那年修小高炉来过的咱们村的?” 秦老蔫似乎还有点印象,关键那个时候的何大江太年轻了。
您说的何干部,是不是街道办的何大江?屋子里面的气氛微妙了起来,许大茂夹了筷子豆腐放进嘴里。
可不就是!秦老蔫灌了口酒,蜡黄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修小高炉那会儿,何干部骑着大国防来俺们村,当时还给了我一根红塔山。香啊,我现在都记得呢!
“那就是了,那是我小叔。” 许大茂高兴的说道。
要说何干部,那真是条汉子。秦老蔫回忆起往事。“当年,他自己一个人就进了军都山,弄回来的猎物都给了大队部,后来还带人进山伐木。”
“是啊!我小叔可不是好样的。” 许大茂听秦家人夸何大江,比夸赞自己都高兴。 “小时候,我和柱子兄弟,掉冰窟窿里面了,也是小叔奋不顾身救得上来。”
“京茹,我和你说,这现在的院子里面,就没几个省油的灯。” 许大茂今天喝的挺开心。“你嫁过来之后,黄家,易家不用说,和咱家不对付,不要接触。”
“你堂姐家,不接触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姐那个人,心眼子贼多!” 许大茂絮絮叨叨的说着,秦京茹红着脸在一边小声的答应,秦老蔫两口子就在一旁看着微笑。
要说俺年轻那会儿,那可是响当当的猎户!五九年狼灾闹得凶,俺扛着土铳就进山了,在老鹰崖跟头独眼狼王对峙了整三天!秦老蔫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他比划着胳膊上的疤痕,最后俺一枪托砸碎它的天灵盖,狼皮到现在还铺在咱家炕头呢!
京茹娘嗤笑一声,您那炕头铺的是陈年旧被,上回晒被子我都看见棉花露出来了。
秦君山听得两眼发直,连碗里的炖鸡都忘了吃。
许大茂趁机给未来岳父续上酒,心里暗笑,这老汉越说越离谱了---狼灾明明是四八年的事,他倒把时间往后推了十一年。
后来修军都山水库,俺徒手都捞起过三丈长的青鱼!秦老蔫是越说越起劲。
老头子又喝多了!秦京茹老娘已经起身收拾碗筷了。“你们不要管他,喝点猫尿就样!”
许大茂悄悄给京茹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