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沉稳,充满了支持和鼓励。
是啊,女儿已经长大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如果还固步自封,不仅会拖累女儿,更会辜负她的一片孝心。
良久的沉默后,苏父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好。”他一拍桌子,下了决心,“我们搬。”
苏文也兴奋地攥紧了小拳头,去清风镇,对他这个一心向学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太好了。”后娘脸上笑开了花。
一家人最终达成了一致,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得热烈而兴奋起来。
后娘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盘算着到了镇上要买什么样的房子,最好是带个小院子,能让她种点葱姜蔬菜。
苏父则在考虑是盘个小杂货铺还是开个早点摊子,手上有本钱,做什么都有底气。
苏文更是满脸憧憬,拉着姐姐的袖子,不停地询问清风镇的模样,镇上的书院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许多学识渊博的先生。
苏月看着家人兴奋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其实也曾考虑过,要不要想办法将家人接到修仙界去。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自己的家人都只是凡人,并无半点灵根。修仙界虽然灵气充裕,但也同样是一个更加残酷,更加遵循弱肉强食法则的世界。
没有修为的凡人在那里,不仅难以适应,更可能因为与修士的身份差异而受到无尽的白眼和欺凌。
与其让他们在那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卑微地活着,远不如在凡尘俗世中,用金钱和地位,为他们构建一个安全舒适的家。
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好了,既然决定了,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便动身。”苏月微笑着打断了家人的畅想。
苏月伸出手,心念一动,储物袋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把桌上那两袋沉重的金银悉数收入了储物袋的方寸空间之内。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苏家便锁好了院门。一家人踏上了前往清风镇的旅途。
苏月先是带着家人在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安顿下来,然后便通过客栈掌柜,联系了一位在本地颇有声望的牙人。
她的要求很明确:要清净,要安全,最重要的是,要离镇上的“致知书院”近一些,方便弟弟读书。
那牙人见苏月虽然年纪轻轻,但气质沉稳,谈吐不凡,便知不是寻常人家,不敢怠慢。他领着苏家四口人,看了好几处宅子。
最终,他们在书院往南只隔了一条街的地方,相中了一座极好的院落。
那是一座标准的二进式青砖大院。朱红色的漆木大门,门口蹲着一对半人高的石狮子,显得颇有气派。
推门而入,是一个宽敞的前院,影壁、倒座房一应俱全,可以用来当做会客和下人居住的地方。再通过一道精美的垂花门,便进入了内宅。
内宅更是豁然开朗,正房三间宽敞明亮,东西厢房也各有两间,游廊环绕,庭院中央还栽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苏父和后娘看着这做梦都不敢想的漂亮宅子,激动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姐,我,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苏文拉着苏月的衣角,小声地问,眼睛里全是星星。
“嗯,喜欢吗?”苏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苏文重重地点头,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在这桂花树下读书写字的场景了。
“姑娘好眼力。”牙人满脸堆笑地介绍道,“您看这地段,闹中取静,离书院又近,满镇里也找不出几处更好的了。要价也不高,五十两黄金。”
根据苏月对古代物价的了解,以及清风镇的地段,这个价格可以说相当公道。
“好,这宅子我们要了。”苏月没有丝毫犹豫,当场便拍了板。
她的干脆利落让牙人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接下来的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拥有了新家,下一步便是安顿。
苏月先是花了九两银子,通过牙行雇了十几个手脚麻利的仆妇和伙计,将整个院子从里到外彻底清扫、修葺一新。
同时,又花一两银子请了一位经验老到的管事,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负责采买家中所需的一切。
大到桌椅床柜,小到锅碗瓢盆,再到米面粮油,不过一天时间,便安排得妥妥当当。
接着,苏月又带着父亲和弟弟,去了镇上最大的车马行。
苏父原本以为女儿只是想雇一辆马车代步,没想到苏月直接指着一辆崭新的、由青布作篷、车厢宽敞的马车,对老板说道:“这辆车,配上一匹最温顺健壮的马,我们要了。”
一辆全新的马车加上一匹好马,总共花了三十两白银。
当苏父坐上自家的马车,摸着光滑的车厢板壁时,激动得眼眶都湿了。他这辈子,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成为有车有马的老爷。
一家普通人,守着这么大一座宅院和一笔不菲的财富,若是没有足够的安保力量,恐怕很快就会被镇上的地痞流氓盯上。
苏月带着父亲,亲自拜访了镇上最有名的“振威武行”。
她没有吝啬,直接提出了要雇佣两位身手最好、品性最可靠的护院,并且一签就是十五整年的长约。
武行的管事见来了大生意,亲自出面接待。经过一番挑选和对谈,苏月选中了两位三十岁、太阳穴高高鼓起、看起来沉稳有力的武师。
谈妥的价钱是两人十五年给五十两黄金,这个价格足以让任何武师都尽心尽力。当场付清后,两位护院便跟着苏月回了家,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护卫工作。
看着两名精壮的护院一个守在前门,一个在院中巡视,苏父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短短三天时间,苏月便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天晚上,一家人第一次在新家的正堂里,吃了一顿团圆饭。饭菜是后娘亲手做的,虽然简单,但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饭后,苏月将剩下的钱拿了出来。
买宅子、雇佣护院花了一百两黄金,采买和修葺花了一百一十两,买马车花了三十两,还剩下八百六十两银子。
苏月将其中一百六十两银子装在一个钱袋里,递给父亲:“爹,这是给家里的日常开销,您先拿着花用。”
然后,她又拿出几张银票,递了过去。
“这是……”苏父疑惑地接过来。
“这是剩下的五百两银子,我今天下午去镇上的钱庄,都给换成了银票。”
苏月解释道,“银票轻便,比拿着笨重的银子要安全方便得多。您收好。”
看着那几张薄薄的却代表着巨额财富的银票,苏父的手在微微颤抖。
从今天起,这个家,真真正正地在这清风镇上立住了脚跟。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苏月才终于放下心来。
离别的前一天晚上,苏月将余下的二百两银子偷偷交给了刘燕燕。
她笑了一下,对后娘说:“您以往对我的关心,我心里都清楚,只是您不善于表达。这二百两银子是我私下给您的,您就当作自己的私房钱收着。”
“我父亲那个人,把自己看得太重,我担心您往后没法享受到我的孝顺。他那里的六百多两,是放在明面上的家用开销。”
刘燕燕拿着那沉甸甸的二百两银子,一时竟愣住了。
苏月的话,比这银子本身更重,一字一句都砸在了她的心上。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笨拙又沉默的关心,苏月竟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或许对自己并无太多情感。
一股热流猛地涌上眼眶,眼前的烛火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她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比如“这使不得”,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终,她只是紧紧地回握住苏月的手。温热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滴落在那只紧握着的手上。
离别的清晨,苏父、后娘和苏文将她送到镇子口。
“月儿,到了宗门,万事小心,累了可以回家,家里永远给你留着你的房间。”苏父红着眼眶叮嘱道。
“姐,你放心,我到了清风镇一定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给你看。”苏文拍着胸脯保证。
后娘只是拉着她的手,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孩子,照顾好自己。”
苏月笑着一一应下,她回头看了看面前充满希望的家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牵挂也悄然落地。
转身踏上前往宗门的路,晨光熹微,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这一刻,苏月只觉心头一片空明澄澈,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桎梏被悄然打破。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时,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能成为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
那样,就能治好父亲的病,能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后娘不必再为下一顿饭发愁,能住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
这个心愿,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以为遥不可及。
可谁能想到,短短将近四年的仙途,竟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将这一切都化为了现实。
她不再是那个被生活困住的稚童,而是传说中的仙人,让家人过上了富足安稳的生活,更出手救下了全村的性命。
过往的种种艰辛与憧憬,此刻都化作了修行路上的基石。
为家人打点好一切,并非了却俗世的因果,而是圆满了她年少时最纯粹、最执着的心愿。
这念头的通达,让她感觉自己的心神都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变得更加剔透稳固。
仙路漫漫,求的是超脱,但若无这人间烟火的牵绊与圆满,又何来坚不可摧的道心?
苏月步履变得愈发坚定,从今往后,她的道将走得更远,也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