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紫嫣作为家中独女,颇为受宠,本以为陈御史会责骂她几句,未曾料到会扇她。
这一巴掌用力极大,陈紫嫣面上瞬间起了红印,她捂着脸颊双目圆睁,爹怎么会打她?
半晌后她方反应过来,瘪着嘴道:“爹您竟然打女儿!”
见女儿眼泪在眼眶打转,陈清朗并未心疼,反而板着脸呵斥:“不许对沈太师无礼!跪下,向沈少夫人道歉!”
爹爹甚少发这么大的脾气,陈紫嫣吓得不敢反驳,‘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直落。
沈安离神色略微吃惊,有些意外祖父在文官心里这么有威严?
陈清朗严厉地盯着女儿,陈紫嫣憋闷又不敢直言,半晌,她擦了擦眼泪,牙缝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陈清朗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了一声,转身换了副诚挚的神情,躬身拱手:“是老夫骄纵了小女,竟对过世的老太师出言不逊,老夫日后定严加管教,沈少夫人莫怪。”
“陈御史言重了。”沈安离连忙起身,抬起双手虚扶着他:“晚辈怎敢担此大礼。”
陈清朗起身摊了摊手,示意沈安离接着入座,他在一旁落座:“沈少夫人深明大义,是小女的福气,还望少夫人多多海涵。”
沈安离笑了笑道:“日后我与紫嫣便是姐妹,她若有失礼之处,安离会多加提点,定不让她在外人面前辱没侯府与陈府名声。”
陈紫嫣还未听出此言何意,余光狠狠滴地剜了沈安离一眼,爹怎么也这么糊涂,把沈安离当贵客对待,也太抬举她了。
她暗暗发誓定要让她尝尽苦头!
裴夫人:“......”这岂不是意味着紫嫣再难出现在人前?
堂堂陈家小姐,嫁入侯府为妾后,便如同其他妾室一般,再不能出现在正席。
想到此处,裴夫人心里不是滋味,扫了眼陈清朗的神色,他似乎并不在意。
陈清朗自然是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他很赞同沈安离的决定。
他公务繁忙甚少管女儿,被骄纵的不成样子,若进入侯府整日不出门,在后院做做女红,也省得出门惹事,极好!
陈清朗笑着打量着沈安离,她眉宇间的坚毅之气,与沈老太师和自敬兄倒是相似。
去年听闻东方煊要娶沈安离,陈紫嫣在家大闹了一场,求她爹去侯府提亲。
陈清朗顾及沈在庸的身子,不愿去闹腾,并劝女儿歇了嫁入侯府的心思。
没想到,自此之后女儿再不议亲,任何人都不见,只要嫁东方煊,陈清朗无奈,只好由着她。
但他绝不会阻拦沈府与东方府的喜事。
沈在庸是陈清朗最敬重的人,不仅因他是学识渊博的帝师,还因他心怀天下与后世。
主导写出《通典》,历史上首部史学巨着,典章制度史书,学术价值极高。
但这也并非主要原因,还因一件旧事。
几年前夺嫡时,宣武侯府被诬陷谋反,先皇气急,险些将东方家满门抄斩。
当初敢于直言之人寥寥无几,唯有沈在庸为人正直,敢于触圣怒,直谏言。
陈清朗当年人微言轻,沈在庸力保东方詹,被百官攻讦,他一人舌战群儒,后来证据传来是太子蓄意谋害。
作为太子之师,他痛心疾首主动揽下罪责,要求以死谢罪。
圣上不许,他便要告老还乡,百官极力挽留,太子最终被幽禁东宫,不久又被废。
这便是为何陈清朗不破坏东方府与沈府联姻,这本就是东方府欠沈在庸的人情。
听了陈清朗之言,沈安离恍然大悟:“竟有此事,安离常年拘在深闺,竟不知当年如此凶险。”
难怪公婆待她这般好,也难怪东方煊放着身份尊贵,雍容华贵的云安郡主不要,却答应娶身份平平的沈安离。
沈安离并未思量为何宣武侯府,会差点满门抄斩,包括为何皇后、嫂嫂婚后几年,皆无子嗣,她都未曾细细思考过。
宫斗部分她看不明白,这么多年看小说一到权谋就一目十行,只盯着部分内容,露出猥琐的姨母笑。
陈清朗并未多言内情,毕竟已时过境迁。
他摇头叹息道:“只是可惜啊,你爹爹过世的早,否则定能扛起沈家门楣,自敬兄与老太师如出一辙的正直,断案如神,是老夫最敬佩之人。”
......
*
东方府门外,一身着绯红官袍的男子翻身下马,朝府门内走去。
他身旁黑衣护卫道:“公子,少夫人去了陈家提亲。”
男子眉心微蹙,脚步顿了顿继续向前走去,周身散发着冷峻之意。
卫宣忐忑地取出一样东西:“公子,这是万宝楼送来的。”
扫了眼卫宣手心的锦盒,东方煊闭眼深深叹息一声,沉声道:“送入夫人房间。”
卫宣抬头看了下公子疲惫的神色,试探地问:“公子不自己送吗?”
东方煊狭长的眼尾轻抬,射出一股渗人的寒意,卫宣连忙拱手:“小的遵命。”
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会不会疼夫人,不会了我教你,先把陈紫嫣的婚事退了,听说少夫人得知纳妾那晚,眼都哭肿了。
但他只是想想,不敢开口,二公子最厌恶旁人对他指手画脚,尤其是说教他。
与陈清朗谈了许久往事,回到府中时,已夕阳西下。
沈安离累极,半倚在斜榻上,揉了揉眉心:“小婵,退下吧,我一人待会儿。”
想必夫人在陈府压了一日情绪,需要发泄一番,应声告退。
四仰八叉地瘫在蒲榻上,沈安离长长地吁出一口废气,余光忽瞥见窗棂边玉壶中插着一支步摇,她神色一怔,愣在原地。
这是一枚蚕丝绒花刺蘼发簪。
是原着中东方煊送与陈紫嫣的定情信物,因为十分重要,书中对此描述也非常详尽。
淡紫色花瓣泛着柔和的金光,如日光下陈紫嫣巧笑嫣然的模样。
此花不常见,沈安离记得格外清晰。
陈紫嫣用它诬陷原主偷窃,说原主看不过东方煊宠妾而心生嫉恨,按照家法杖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