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站在丹阳长老面前,掌心托着那枚蕴含着异常波动和“诱血草”成分的劣质云纹聚气丹。她刚刚完成了一份逻辑严谨、数据支撑充分的汇报
她的陈述聚焦于可观测、可验证的现象:丹药灵力结构的不稳定性、那标志性的666nm波长魔气残留、以及其对普通弟子气血的常见干扰效应。她用上了“灵力谱峰偏移”、“能量衰减系数”等经过科学包装的术语,听起来更像一份故障分析报告,而非玄学的炼丹评估。
然而,关于最关键的两个发现——“诱血草”的存在及其与精血躁动的潜在关联,以及她自身精血对魔气的特殊感应——被她小心翼翼地隐去了。这些数据被她归类为“最高机密”,存储在归藏界的加密区域。披露这些,无异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弱点暴露在一个她尚未完全信任的高阶修士面前。
丹阳长老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玉椅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丹药本身,直抵其背后纷乱的因果线。
“劣质丹方,魔气侵染,牟利之徒……”丹阳缓缓总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皆是表象。浊水之下,鱼才会现。急于清理水面,反倒会惊走了它们。”
“浊水之下,鱼才会现。” 这句话在温雅听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表层含义:指制造劣质丹药、散布魔气的幕后黑手(鱼),需要隐藏在混乱的局势(浊水)之下才会主动现身。告诫她不要打草惊蛇。
深层含义:(在温雅解读中)同样适用于她自己。丹阳或许是在暗示,她自身特殊的“精血”特质(鱼),也需要隐藏在宗门日常的纷杂事务(浊水)之下,才是安全的。任何过早的、过于明显的追查行为,不仅会惊动敌人,也可能暴露她自己。
就在温雅心中凛然,消化这句话的双重意味时,丹阳长老看似随意地补充了一句,目光若有实质地扫过她: “再者,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东西,看得太清楚,于你……未必是福。” 这句话像是一句关怀,又像是一句警告。是在说追查魔气不必过于激进以免引火烧身?还是在暗示她那过于敏锐的“分析”能力(光谱灵眼)可能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从而招来祸端?
温雅后背微微渗出冷汗,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躬身道:“弟子明白,当静观其变,谨言慎行。”
告退之时,丹阳长老并未再多言。然而,就在温雅即将踏出殿门的瞬间,一枚青玉色的玉简无声无息地滑至她脚下,仿佛只是不经意从丹阳案头掉落。
温雅脚步一顿,极其自然地俯身拾起,指尖触碰到玉简的瞬间,一段信息流入脑海: “宗规:第十七条(弟子协助稽查邪祟之权责)、第九十三条(遭遇恶意刺探或威胁时的自卫条款)。附:戒律堂丙字第七号、戊字第四十一号案卷摘要。”
没有多余的解释。 温雅心中剧震,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将玉简收入袖中,稳步离开。
回到居所,她立刻查阅玉简内容。里面并非什么高深功法,而是宗门规则的具体条款和两个关于弟子调查魔气反遭陷害、最终依规自救的成功案例。
这一刻,温雅完全明白了丹阳的第二次点拨。 他并没有给她直接的武力支持,也没有替她扫清障碍。他给了她更重要的东西:规则的武器和前人的经验。 他默许甚至鼓励她去当“诱饵”,但给了她一张如何在规则内保护自己的“说明书”。这是一种冷峻而高效的培养方式——在风险中成长,但提供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
“把自己当作鱼饵……但要做好万全防护。”温雅喃喃自语,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将如何利用宗规、如何留下证据、如何适时求助纳入考量。丹阳的这次点拨,让她从单打独斗的技术宅,开始向一个懂得利用环境、规则和资源的战略者转变。而吴管事的阴影,在她的风险评估模型中,威胁等级再次调高,但应对策略,也变得更为清晰和多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