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死士的尸体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天衍宗这潭深水中激起了千层浪。几乎在那些强横神识扫过的下一刻,刺耳的警钟便响彻山门,无数道流光从各峰升起,整个天衍宗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最先赶到云来居小院的,是一队身着玄色劲装、气息精悍冷肃的执法堂弟子。他们迅速封锁了现场,检查尸体,动作干练利落,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带队的一位执法堂执事,面容冷峻,目光如刀,先是查看了石猛的伤势(苏晓已经给他喂下了袁满炼制的极品疗伤丹药,性命无碍,但需要静养),然后便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脸色苍白、气息不稳的袁满。
“袁道友,”那执事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请详细叙述事发经过,不得有任何遗漏。”
袁满早已打好了腹稿,她隐去了轩辕皓出手的关键部分,只说是自己凭借剑法和对危险的直觉侥幸躲过致命一击,并在同伴的协助下,趁着刺客一击不中、心神微分的瞬间,拼死反击,才险之又险地将对方反杀。
这个说法听起来极为勉强,一个筑基后期反杀金丹死士?简直是天方夜谭!但那执事只是面无表情地记录着,并未立刻质疑,显然也察觉到了此事背后的不寻常。
很快,更多的大人物被惊动,陆续降临到这小小的院落。
丹峰长老赤阳是第一个赶到的长老级人物,他人未至,声先到,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岂有此理!竟敢在我天衍宗脚下行凶,刺杀我宗贵客!当我丹峰无人吗?!”他一来就先将袁满定位为“宗门贵客”,表明了维护的态度。他仔细检查了袁满的伤势,又看了看昏迷的石猛,脸色铁青,立刻拿出最好的丹药给二人服用。
紧接着,剑峰长老凌啸天也带着凌风等人赶到。凌啸天只是扫了一眼现场和那死士的尸体,目光在那柄黝黑短刺上停留一瞬,冷哼一声:“‘寂灭魂刺’,影煞殿的手段。看来有些魑魅魍魉,是越来越不把我天衍宗放在眼里了。”他这话,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外部势力。凌风则走到袁满身边,低声道:“袁道友,没事吧?此事我剑峰绝不会坐视不理。”
(凌风内心:竟动用金丹死士……对方是铁了心要她的命。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最后到来的,是执法长老玄磬。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凝重。他亲自检查了死士的尸体,尤其是那枚破碎的黑色玉片和衣角的隐形标记。
“炼器堂,外执事标记……”玄磬长老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内部人员接应?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玄磬长老看向袁满,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袁小友,此事关系重大,涉及宗门内部,还需你配合调查,暂时不要离开宗门范围。”
这是变相的软禁了。
袁满心中了然,点头应下:“晚辈明白。”
随后,便是冗长而细致的单独询问。执法堂的弟子问题刁钻,反复核实细节,试图找出袁满话语中的漏洞。袁满始终保持着冷静,应对得体,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引来更大的怀疑。
在问询的间隙,袁满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
以赤阳长老为首的丹峰,态度明确是维护和拉拢,不断向执法堂施压,要求尽快查明真相,保障袁满安全,话里话外暗示袁满是宗门不可或缺的丹道人才。
以凌啸天为首的剑峰,态度则更偏向于欣赏和仗义执言,主要针对外部威胁,对内部问题持谨慎态度,但凌风个人的善意是毋庸置疑的。
而执法堂内部,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玄磬长老态度暧昧,看似公允,但某些执事在询问时,明显带着一种审视“外来者”和“麻烦源头”的意味,问题尖锐,试图将袁满描绘成一个因身怀重宝而引来祸端的“不安定因素”。
(某保守派执事内心:此女来历不明,身怀绝技却不愿入宗,如今又惹来金丹死士刺杀,恐非祥兆,当严加管控。)
(某革新派弟子内心:袁道友乃难得人才,宗门正当用人之际,岂能因噎废食?当全力保护,揪出内鬼!)
更有一些未曾露面的长老,通过门下弟子或各种渠道,传递出不同的信号。有人对袁满的丹道和剑术天赋表示欣赏,暗示可以提供庇护;有人则冷漠旁观,仿佛事不关己;还有极少数人,其态度晦暗不明,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袁满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四周是涌动的暗流,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吞噬。
“袁道友,”询问结束后,一位面容和善、但眼神精明的执事笑着对袁满说道,“宗门已为你安排了新的住处,位于内门迎客峰,那里守卫森严,定能保障你的安全。这也是为了你好,还请理解。”
名为保护,实为监控。
袁满没有反对,她知道这是目前必然的结果。在苏晓的搀扶下,她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石猛(已被丹峰弟子接去悉心治疗),然后跟着执法堂弟子,离开了这片险些成为她葬身之地的小院。
前往迎客峰的路上,袁满沉默不语。她回想起那死士衣角的标记,回想起胡不为关于宗内派系斗争的提醒,回想起那几道充满审视甚至敌意的目光……
天衍宗这艘巨轮,内部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保守派与革新派的理念之争,个别长老可能为了私利与外部势力(主上)的勾结……所有这些,都让她意识到,寻找轩辕镜碎片之路,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险。
但她没有退缩,眼神反而更加坚定。危机之中,也蕴藏着机遇。只有在这漩涡中立足,才能接触到更深层的秘密。
就在她踏入迎客峰那处精致却透着隔绝意味的院落时,一道微不可查的传音,悄然在她心底响起,是轩辕皓:
“静观其变,内有乾坤。”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袁满轻轻握了握拳,是的,静观其变。这潭水既然已经搅浑,那就看看,最后会捞出些什么来。而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