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离开后，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未曦对着电脑屏幕上那个被他点拨过的设计图，发了很久的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王太太挑剔的嘴脸，一会儿是陆夜北冷静分析专业术语的侧影，一会儿又是他临走时那句“以后工作上遇到麻烦，可以直接跟我说”。
这句话，比任何情话都让她心弦震颤。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按照陆夜北的思路开始修改设计图。
不得不说，他的建议精准而有效，新的设计稿在保留了她原有审美的基础上，巧妙融入了客户想要的“贵气”和“显眼”，整体和谐又提升了档次。
当她将修改后的图发给王太太后，对方破天荒地很快回复，连发了几个“满意”的表情包，甚至主动提出要增加预算。
看着屏幕上王太太热情的反馈，林未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轻松和某种隐秘喜悦的情绪。
这份轻松和喜悦，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陆夜北。
她关掉电脑，收拾好东西，离开工作室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她心底那点暖融融的感觉。
回到陆夜北的公寓，输入密码，推门进去。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温暖。
陆夜北竟然已经回来了，他穿着宽松的灰色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些许居家的柔和。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从屏幕移向她。
“回来了。”他合上电脑，放到一旁。
“嗯。”林未曦换好鞋，走到客厅，在他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心里有点莫名的紧张，又有点……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想要靠近一点的渴望。
“设计稿改好了？”他问，语气自然。
“改好了，客户很满意。”林未曦点点头，忍不住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亮光，“谢谢你……你的建议很管用。”
陆夜北看着她因为解决问题而显得生动了几分的脸庞，深邃的眼底似乎柔和了些许。
“举手之劳。”他语气平淡。
两人之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但并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的、安宁的气氛。
林未曦看着他放在一旁的电脑，想起他刚才专注工作的样子，随口问道：“你……工作处理完了？”
“嗯，一些收尾。”陆夜北应道，视线落在她脸上，忽然问，“这几天，睡得好吗？”
林未曦被他问得一怔，下意识地回答：“还……还行。”其实认床的毛病让她睡得并不踏实，尤其是最近心里装了太多事，夜里常常醒。
陆夜北看着她眼底下那抹不易察觉的淡青色，没有戳穿她的“还行”。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忽然换了个话题：
“这沙发，坐着舒服吗？”
林未曦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有点懵，老实回答：“挺舒服的。”这公寓里的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舒适度自然没得说。
“比工作室的沙发呢？”他又问。
“啊？”林未曦更疑惑了，但还是想了想，“好像……更软一点？”
陆夜北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数据。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未曦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他抬眸，深邃的目光直直地锁住她，用一种讨论今晚月色不错的平静语气，抛出了一个让林未曦瞬间僵住的问题：
“既然你睡觉认床，”
他微微停顿，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继续说道：
“那先认我的床。”
“……”
林未曦感觉自己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止了。
血液“轰”的一下全部涌向头顶，脸颊、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红。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
认……认他的床？！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比“老公”和“吃醋”加起来还要惊悚！这已经不是暗示，这几乎是……明示？！
看着她瞬间石化，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慌乱和无措，陆夜北交握的双手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笑意，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
他甚至还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理所当然：“主卧的床，更大，更舒服，有助于改善睡眠。”
林未曦：“！！！”
这是床大床小的问题吗？！这是睡哪张床的问题吗？！这是跟谁睡的问题啊！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羞窘。
“不……不用了！我睡次卧就很好！我……我认床认的是环境！对，环境！跟床没关系！”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
陆夜北看着她慌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没有再步步紧逼。他重新靠回沙发背，姿态慵懒，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提议只是随口一提。
“随你。”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失望，“只是建议。”
建议？！这算什么见鬼的建议！
林未曦心跳依旧狂乱，根本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差点带倒旁边的落地灯。
“我……我困了！先去睡了！晚安！”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冲进次卧，“砰”地一声关上门，还下意识地反锁了。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手心里全是汗，脸颊烫得吓人。
认他的床……
这个男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着最让人心跳加速的话。他是在试探她的底线？还是……真的对她……
那个被她强行压下去的、关于“他可能有点喜欢她”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滋生蔓延开来。
她滑坐在地上，把滚烫的脸埋进膝盖里，感觉自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船，而陆夜北，就是那片深邃莫测、时而平静时而掀起巨浪的海。
她该怎么办？
而客厅里，陆夜北听着次卧那边传来的、清晰的落锁声，不但没有生气，唇角反而勾起了一个极浅、极愉悦的弧度。
他拿起手机，给周时砚发了条信息：
「把次卧的枕头，换成和主卧一样的那款。」
放下手机，他看向次卧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耐心。
认床？
没关系。
他可以等。
等到她习惯他的气息，习惯他的存在，习惯到……离不开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