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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派系分野已然明朗,杨广深知,刀兵与权术可以震慑肉体,禁锢行为,但要真正瓦解对手的根基,收拢天下人心,必须占领思想的制高点,掌握话语的权柄。在命令司马德戡磨砺兵锋、暗卫搜集罪证的同时,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舆论战,在杨广的亲自部署下,以洛阳为中心,轰然打响。

第一枪,由革新后的《大隋时报》率先打响。

这份采用改良纸张和活字印刷术,由新政司直接掌控的官方喉舌,一改往日枯燥的政令发布,在头版最显眼的位置,连续刊发了数篇笔锋犀利、论证严密的雄文。

首篇题为《问门阀:天下为公,尔为私?》。文章开篇便以磅礴气势追问:“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然今观之,门阀世家,视国土为私产,垄断仕途如禁脔,兼并土地若饕餮,结党营私,祸乱朝纲。陛下推行新政,开科举以纳贤才,行均田以安黎庶,此乃廓清寰宇、普惠万民之壮举!尔等为何百般阻挠,甚至不惜勾结外匪,断我漕运,欲置天下苍生于水火?尔等心中,可还有‘公’字?可还有‘忠’字?”

字字如刀,直指门阀垄断与自私的本质,将新政拔高到“天下为公”的道德层面,而将门阀的抵抗钉死在“祸国殃民”的耻辱柱上。

紧接着,第二篇文章《析均田: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则以详实的数据和朴实的语言,详细阐述了均田令在河南郡试点取得的成果:粮食增产几何,流民安置多少,百姓赋税减轻几成,一一列明。文章写道:“昔者,农夫终岁劳作,不得温饱,因其田非其田也!今者,陛下授田于民,使耕者有其田,民得其利,焉能不感念天恩,奋力生产?此非与民争利,实乃予民以利!门阀所言‘与民争利’,争的究竟是何人之‘利’?乃其盘剥百姓、坐享其成之‘利’耳!”

这篇文章,用最直观的成效,回应了后党对均田令“与民争利”的指责,将话语权从抽象的争论拉回到了具体的民生改善上。

第三篇文章,矛头直指李阀,题为《斥李渊:名为隋臣,实为国贼》。文章历数李渊罪状:“一曰不臣:陛下雁门被围,李渊坐拥强兵,按兵不动,其心可诛!二曰不义:勾结突厥,暗通款曲,引狼入室,枉顾华夏衣冠!三曰不仁:纵容门阀,盘剥百姓,其治下之民,苦秦久矣!四曰不忠:僭越称王,擅动刀兵,裂土封疆,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不臣、不义、不仁、不忠之徒,安敢妄称‘代天选帝’?静斋择此等人,岂非明珠暗投,有违天道公心?”

这篇文章,不仅将李渊打为国贼,更将支持李阀的慈航静斋也拖下水,质疑其“代天选帝”的公正性与正当性。

除了这些重磅文章,《大隋时报》还开辟专栏,连载披露部分通过暗卫搜集到的、关于门阀贪腐、与“混江龙”水匪往来(虽未直接点名,但影射清晰)的“铁闻秘事”,真真假假,极具煽动性。同时,大幅版面报道北疆将士英勇作战的事迹,以及陛下体恤士卒、与军民同甘共苦的“故事”,不断塑造杨广“英明神武”、“爱民如子”的正面形象。

官报定调,民间舆论随即如火如荼地展开。

在暗卫和新政司的暗中组织与引导下,洛阳城内的茶楼酒肆、勾栏瓦舍,迅速涌现出一批新的说书段子和戏曲本子。

那说书先生醒木一拍,便是:“上回书说到,那雁门关外,陛下亲率孤军,血战突厥三十万!真乃是剑气冲霄汉,肝胆照昆仑!今日里,且听老夫道一道,那邙山深处,陛下如何指点工匠,造出神兵利器,一声雷响,破敌胆寒!”

台下听众如痴如醉,对皇帝的崇拜与对突厥的痛恨交织在一起。

另一边的小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出新编的《分田记》。剧中,贪婪的地主(明显影射门阀)如何欺压佃户,朝廷的清官(寒门官员形象)如何清丈田亩,惩治恶霸,最终将田契交到憨厚的农民手中。当农民捧着田契,老泪纵横地高唱“皇恩浩荡,草民永世不忘”时,台下不少感同身受的平民百姓也跟着抹起眼泪。

更有一些尖锐的讽刺剧,直接将矛头指向“太原唐王”,将其刻画成一个表面忠厚、内心奸诈,一边与突厥使者暗中往来,一边对百姓横征暴敛的伪君子形象。虽然不敢直接点名慈航静斋,但剧中总少不了一个“自诩清高、实则眼瞎”的“方外高人”角色,引人遐想。

这些通俗易懂、情感充沛的文艺形式,其传播速度和感染力,远胜官报上那些严谨的文章。它们如同一颗颗思想的种子,深深植入底层民众的心田,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们对皇帝、对新政、对门阀、对李阀的认知。

在这场舆论风暴中,杨广甚至亲自提笔,以“华夏天子”的署名,在《大隋时报》上发表了一篇堪称纲领性的文章——《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文中,他首次系统性地阐述了自己的政治理念:

“朕尝闻:天子者,非天所私授,乃德之所归,民之所拥也!昔者尧舜禅让,禹汤征诛,岂因血统门第乎?惟在其德能安天下,惠能泽苍生耳!”

“今有腐儒、门阀,言必称祖制,行必循古礼,然其祖制古礼,无非维护一家一姓之私利,锢塞贤路,鱼肉百姓,此非真礼,乃吃人之礼也!”

“朕之所行新政,非为违祖,实为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科举取士,使野无遗贤;均田授民,使耕者有其田;革新军工,使华夏永固。此皆为民请命,为天下开太平之举!”

“故曰:天下非门阀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天子非门阀之傀儡,乃万民之父母!朕与百姓,实为一体,荣辱与共。凡祸乱天下、残民以逞者,无论其出身门阀,或是所谓‘天命所归’,皆为国贼,天下共击之!”

这篇文章石破天惊,彻底颠覆了“君权神授”、“门阀政治”的传统观念,明确提出“天子非天选,民意为天”、“天下为公”的思想。它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沉寂已久的思想界,不仅让门阀士大夫们目瞪口呆,惶恐不安,更让无数寒门士子和有识之士热血沸腾,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指引前路的灯塔。

舆论的风向,在杨广掌控的强大宣传机器推动下,开始发生根本性的扭转。洛阳城内,公开非议新政的声音几乎绝迹,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多是陛下的英明、新政的好处以及李阀和门阀的不堪。一股拥护皇权、支持新政的舆论浪潮,已然形成。

后党成员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发现,自己不仅在朝堂上被孤立,在舆论场上更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独孤峰府邸连日来大门紧闭,气氛压抑。

而远在太原的李渊父子,接到洛阳传来的各种报刊和消息,也是又惊又怒。李世民尤其感到棘手,他意识到,杨广此举,是从根本上动摇他们争夺天下的合法性基础。“天下为公……民心即天意……好一个杨广!好毒辣的手段!”他攥紧手中的《大隋时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杨广站在宫阙高处,听着“影”汇报着民间舆论的反馈,脸上并无太多得意之色。舆论的高地,你不占领,敌人就会占领。如今,旗帜已然竖起,但这还不够。

“告诉魏征,继续加大力度,将舆论推向全国,尤其是李阀控制区和那些摇摆不定的郡县。”杨广淡淡道,“同时,是时候颁布下一道旨意了。朕要让天下人看到,朕求贤若渴,不拘一格!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只要有才,皆可为国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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